万俟家在朔云城以西三百多里的地方,这里距离大靖和北晋的边境也不过十多里。
整个万俟家三面环山,一面出口朝北,地形很是微妙。
而沧北马场就直接建在了边界上。
大靖和北晋许多地方本就没有固定的边界,没有战争的时候双方百姓更是有杂居之势。
而万俟家牧马的马场,有很大一部分就在这种暧昧不清的地方。
冯若愚跟着凌揽月下了马,抬头看向前方的万俟家大门的位置。
整个万俟家内外已经换上了黑纱白幡,隐隐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呜咽哀怨的丧乐和哭泣声。
万俟家的人显然早早得到了消息,一行人还没下马,已经有人匆匆迎了出来。
“怎么样?”凌揽月漫不经心地问道。
冯若愚已经打量完了整个万俟家祖宅周围,赞道:“好地方。”
不等凌揽月再说什么,迎出来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妾身多谢凌小姐亲自前来,迎接来迟还请凌小姐恕罪。”
为首的人是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她眉目只能算得上清秀,脸上丝毫没有寻常丧夫妇人的柔弱无措。即便此时一袭丧服不施粉黛,眉宇间也带着几分尖锐和韧性。
“万俟夫人不必多礼,舅舅军务缠身,无法亲自前来,还请夫人见谅。”凌揽月温声道。
万俟夫人道:“凌小姐言重了,朝廷大事要紧,何敢劳烦?这是犬子竞明。”
万俟夫人身边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他容貌有六分像万俟夫人,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比起万俟家未来的家主,他更像是一个江南的读书人。
“在下万俟竞明,见过凌小姐。”
“大公子好。”凌揽月看了看万俟竞明,发现他身形单薄唇色苍白,脸色也少了几分血色,确实是身体不大好的模样。
“还请夫人和大公子节哀。”凌揽月道。
万俟夫人和万俟竞明谢过了凌揽月,请一行人进去。
既然是来参加葬礼的,自然要先去灵堂吊唁一番。
一行人走在去灵堂的路上,万俟夫人看了看跟在凌揽月身边的冯若愚,道:“凌小姐,不知这位公子是……”
冯若愚穿着一身素色常服,眉目清俊,气质不凡,显然不是寻常下属。
凌揽月道:“这位是将军府新任参军,冯虔。”
“原来是冯大人,失礼了。”万俟夫人道。
“夫人客气了。”冯若愚拱手道。
万俟夫人并没有再多问什么,凌揽月和冯若愚自然也看出来,她已经知道冯若愚的身份了。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灵堂前。
灵堂正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黑色描金棺材,棺材前方的牌位上书:万俟氏家主端成之灵位。
堂中一侧有人演奏着祭乐,旁边还跪着几个青年男女,正是为万俟端成哭灵的儿女子孙。
万俟竞明亲自上前请凌揽月如内上了香,然后又请她去后院歇息。
出门前凌揽月扫了一眼那些哭泣的男女,里面没有万俟遥也没有万俟竞泽。
凌揽月是贵客,即便今天万俟家很忙,万俟夫人和万俟竞明依然亲自将她们送到了客院安置,才告退离开。
万俟家的宅子很大,甚至比朔云城里的大将军府还要大许多,因此给他们安排的也是一处单独的院落。
目送万俟家母子离开,凌揽月侧首对一直沉默地跟在身后的莫语点了下头。
莫语会意对院中众人打了个手势,众人便各自散开忙碌去了。
只有凌叶凌蕊和萧戎衣冯若愚四人还在跟前。
凌叶凌蕊知道凌揽月要跟冯若愚议事,抱着剑恭敬地退到了院门口守着。
萧戎衣却是眼睛一转就要开溜,被凌揽月一把抓了回来。
“揽月姐姐,你做什么?”
凌揽月道:“记得带你来的条件。”
“知道。”萧戎衣道:“不能胡闹,不能惹事。”
凌揽月这才放手道:“去吧,别人家在办丧事,安静一些。”八壹中文網
萧戎衣应了一声,一溜烟就不见了。
冯若愚看着他消失的墙头,微微挑眉道:“这位萧小公子……”他在洛都也跟萧戎衣打过几次交道,只觉得这孩子年纪小,想法似乎有些异于常人,不大像是跟皇帝陛下和凌大小姐这样心思深沉之辈一路的人。
凌揽月淡淡微笑道:“他从小在山上长大,对外面的事情不大在意,不过他武功不弱,一般人也伤不了他。”
冯若愚点头道:“在洛都见识过,确实是少年英才。”
“方才若愚说这里是个好地方,不知好在哪里?”凌揽月重新捡起了方才在万俟家大门外的话题。
冯若愚道:“若是有足够的粮草,只需两三千人,守上半年恐怕也不是难事。”
万俟家说是一处府邸,不如说是一座坚固的堡垒。
而且还是建立在这样一个本就易守难攻的地方的坚固堡垒。
即便强悍如龙朔军,想要攻破这堡垒,没有两三万人只怕也做不到。
但通往万俟家的道路和地形,又不足以在短时间内进驻大批兵马,少量兵马进来很容易被发现,然后被歼灭。
冯若愚还没到万俟家大门外之前,在马背上一路就想了不下五种进攻的方式,却没有一种有把握能够顺利攻下来。
凌揽月道:“有传言,万俟家祖上便是北地豪族,前朝末年北方战乱,他们没有跟着逃难南下,而是迁到了这里,在这里铸造堡垒,让塞外异族不能进犯。后来朝廷兵马收复失地,万俟家的先辈又献了千匹骏马相助。因为这份功绩,一直到先帝时候,朝廷待沧北马场也都还算礼遇。当然,这也有万俟家的人都还算聪明的原因。”
冯若愚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陛下不打算对万俟家客气了?”
凌揽月眨了眨眼睛,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陛下还在北地的时候,好像确实不太待见万俟端成。”
这其实比较反常,萧九重并不是个骄横跋扈的王爷,只要不犯到他跟前,他也不大管这些人和事。
因此,他不喜欢万俟端成还让外人都看出来了,却又没有真的出手打压万俟家,就显得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