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中。
太后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满头白发,脸上布满了皱纹,让她看上去已经是垂垂老矣。
寝殿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安静的只能听到她偶尔的喘息声。
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的帐子,脸上神色木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后有人在床前站定。
太后却依然一动不动,仿佛根本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姑母,织儿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秦织的声音响起,“你被关在着寿康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道就不想听听外面的事吗?”
太后终于回过神来,偏过头来看向秦织,漠然道:“你想说什么?”好些天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秦织愉悦地笑道:“我要走了,姑母高兴么?”
太后不语,但秦织要走了她确实是有些松了口气的。
在太后眼里,秦织已经疯了。
跟秦织关在一起的日子绝不比她被关在暗牢的日子好过。
秦织打量着太后,见她依然神色平静,便继续道:“看来姑母对这个消息没什么兴趣,但还有一个消息,姑母一定感兴趣。”
“你的那个奸夫,还有儿子,都死了。”
“你说什么?!”太后平静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只能无力地跌了回去。
但她不甘心,依然奋力抬起头来瞪着秦织道:“你胡说!焕儿怎么会、怎么会……”
秦织笑道:“我为什么要胡说?自从陛下将你丢回寿康宫,他们是什么结局你不是应该早有预料么?他们被陛下丢进了宗人府,今天……被正式赐死了。”
“不!”太后嗓音嘶哑,厉声道:“萧九重呢!我要见他!这个畜生!我要见他,他怎么敢……”
秦织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他有什么不敢的?更何况,成王败寇,不是么?”
太后无力地倒在了枕头上,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打湿了枕头。
“焕儿、焕儿……”虽然萧焕让她伤心,但这个儿子确实是她这一生中除了自己以外,最看重的人了。
突然听说他死了,太后自然心痛不已,仿佛这一生的希望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即便骄傲如她也不能不承认,他们输了。
他们输给了先皇的儿子和凌苍沈配天的外甥女!
太后只觉得一瞬间心神俱碎,脑海里一片混乱。
时而懊悔,如果她不那么对萧九重,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时而又恨意滔天,萧九重那个孽种,竟然杀了自己的亲兄长,果然是畜生!死的为什么不是他!
各种思绪在她脑海中翻滚,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幻不定。时而沉重懊悔,时而面目狰狞。
秦织打量着她,轻声道:“可惜了,你暂时还不能死。”
说话间,她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太后口中。
太后想要挣扎,然而秦织的手紧紧按住她的口鼻,直到她将那药丸彻底吞进去为止。
太后瞪大了眼睛望着秦织,秦织柔声道:“别怕,不会要你命的。只是姑母既然已经病入膏肓了,就别再说话了,说不定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太后眼中满是仇恨,然而她浑身无力,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又能拿秦织如何?
秦织微笑道:“陛下已经昭告天下,太后娘娘被前些日子闯入宫中的贼人所惊,重病在床不能动弹,也不能再接见朝中命妇们了。这个理由…姑母你猜有多少人相信了?”
“朝中那些大人们,日日念叨着什么孝道礼法,却没有一个人怀疑陛下的说辞,就连提出来看看姑母的人都没有。他们都说,陛下圣明,孝心可嘉。”
“姑母可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知道姑母你做的那些事情,陛下这是为姑母您遮羞呢。”
秦织笑道:“朝堂上那些老古板,恨不得你一辈子都别再出现了,还有那些世家贵妇们,你觉得她们愿意再叩拜这样一个太后么?”
对上太后的目光,秦织安慰道:“所以,姑母你就好好在这寿康宫养着吧,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姑母在这里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的,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
太后想破口大骂,但喉咙处传来如刀割一般的痛楚,只能让她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声音。
方才止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流了下来,眼前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心软。
“姑母,我要出宫了,保重。”
说罢,秦织转身走出了寝殿。
寝殿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宁静,过了不知多久,又隐隐约约响起仿佛游魂呜咽的声音。
秦织走出寿康宫,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明媚的太阳,终于感觉到了几分夏日的炎热和炽烈。
“秦姑娘。”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过来,沉声道:“在下奉命,送姑娘出宫。”
秦织脸上依然蒙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眼眸。
“多谢。”
“秦姑娘请。”黑衣男子道:“凌小姐命在下将姑娘送到芳华堂,凌小姐说,芳华堂的灵枢大夫已经回来了,她会帮你。”
秦织眼中露出几分喜色,道:“请替我谢过凌小姐。”
那黑衣男子继续道:“陛下希望秦姑娘得偿所愿之后,立刻离开洛都。”
秦织正色道:“请陛下放心,秦织发誓今生绝不再踏足洛都。”
这些日子,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噩梦。
如今噩梦终于醒了,她宁愿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秦姑娘请。”
秦织点点头,顺从地跟在那黑衣男子身后往宫外走去。
即将踏出宫门那一刻,秦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寿康宫的方向,面纱下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
陛下想必不会怪罪她擅自给太后娘娘服下毒药吧?毕竟她也算是为陛下分忧了。
谁让太后娘娘得罪的人太多了呢?
想起给自己药的那位俊美公子脸上阴鸷狠毒的模样,秦织觉得那药可能…不只是让人不能说话那么简单。
至于到底是什么,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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