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义愤填膺而来,却只能羞愧无措地退去。
离开宫门好一段距离,几位藩王匆匆走了。陛下刚刚下旨要从宗室中挑选孩子入宫,他们如今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哪里有功夫管这些事情?
若不是朝中众臣上门相请,他们连来都不会来。
赵王等人都觉得自己先前被萧九重给耍了,他们之前为何认定萧九重想要挑选的是年长的皇嗣?只是因为传闻说萧九重天不假年么?
但萧九重活不久了传言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有了,萧九重还不是活到现在,还越过他们登上了皇位?
他们一度都怀疑,那是不是父皇故意放出来掩人耳目的。
萧九重还不满三十,选一个十多岁皇嗣,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他活不久了么?
如今旨意正式出来,只要八岁以下的孩子,反倒是合理了许多。
但问题又来了,这趟回京给太后祝寿,未免路上奔波麻烦,他们谁也没有带小孩子回来。
几位王爷互相看了看对方,有志一同地沉默着告辞了。
等到众人都散去了,左右丞相二人却默契地并没有着急离开。
冯家和公孙家一贯是有些不对付的,一是因为两家行事作风确实不太相投,二是现实需要他们不对付。
大靖设左右丞相,本就是为了分权,若他们两人交好,宫里的人恐怕就该睡不着了。
但平时不对付,不代表他们就不能交换看法。
“老大人,此事你怎么看?”冯诩走在公孙大人身边,低声问道。
公孙大人捋着胡须,摇头道:“洛都要变天了。”
“变天?”冯诩疑惑地抬头看了看,道:“这天可才刚变了没多久啊。”
公孙大人笑吟吟地道:“冯大人说笑了,今上这两三年可什么都没做呢。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冯诩突然有些明白眼前的老者话里的意思了,神色不由微变,“老大人的意思是,陛下要……”
公孙大人道:“老朽听说,今上早年在北地的时候,在战场上素来都是不动手则以,一旦动手便是雷霆手段流血千里。这三年……可不大像今上的性格。”
冯诩想说,陛下这两三年也没少杀人吧?
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了然了。
陛下登基这三年确实没少杀人,但基本都是自己撞到他手上的。
先帝晚年政局混乱吏治涣散,难免有些人换了皇帝却忘了换脑子,早前撞到陛下手里的人不在少数,这一年多倒是消停了不少。
但仔细算来,陛下还真没主动出手过。
冯诩突然想起自己那倒霉女婿,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公孙大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冯大人,咱们当臣子的,最要紧的还是看清楚最上面那位置上坐的是谁。只要看清楚这一点,便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再多的也是空想,毕竟臣子就是臣子,大人觉得呢?”
冯诩垂下眼眸,恭敬地朝公孙大人一揖道:“多谢老大人教诲。”
公孙大人看了看他,摇摇头转身走了。
冯诩怔怔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顾文华得到萧九重饶他一命的承诺之后,果然痛快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给吐了出来。
都察院大牢里,萧九重神色淡漠地坐在空旷的房间里,他旁边坐着凌揽月。
吴祈年和樊洛只能站在一边,吴祈年一脸恭敬肃然,樊洛盯着顾文华的脸色却阴郁而狠厉,若不是有人在场,他说不定会扑上去将顾文华给撕了。
顾文华看着坐在萧九重身边的凌揽月,心中万般懊恼难以言说。
如果他对这个女儿好一些,多疼爱她一些,现在是不是完全不一样的局面?
只是现在顾文华也没有功夫多想了,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命。
萧九重抬眼道:“你说,幕后之人是赵王?”
顾文华连连点头道:“罪臣不敢欺骗陛下,所言句句属实。”
“说说看。”萧九重道。
顾文华战战兢兢地道:“当年樊、樊若蠡查到的证据,我看过一些。因此也记得清楚修河道的用料都是从哪些地方进的,但后来…朝廷查出来被问罪的和那些对不上。事后我就自己偷偷地查了一些,那些都是跟赵王府有关的。但不久之后,那些商家就都关门了。还有…那些银子,有人曾经看到,赵王府每隔一段,就会趁夜运送许多东西进府。赵王府封地虽然还算富饶,但赵王府上下穷奢极欲,绝非寻常藩王府邸可比。”
“就这些?”萧九重挑眉道。
顾文华低头道:“还有,罪臣曾经去过赵王府,在赵王府里看到过一幅前朝的花月明江图,价值不下十万两。据属下所知,正是蒋铭所赠送。”
十万两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便蒋家家底深厚不差这点钱,但送礼也是要讲究规矩的。
蒋家和赵王府无亲无故,送这样的厚礼,也是不合时宜的。
“而且,蒋铭并非只送过这一次礼,几乎每年都送。只是……都是暗地里送,是以并没有多少人知晓。”顾文华道。
凌揽月微微挑眉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文华道:“当年、用樊若蠡要挟我的人,就是蒋铭。”
凌揽月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顾文华被蒋铭用他出卖樊若蠡的事情要挟,之后被迫帮着做假,更是被蒋铭结结实实地拿住了把柄。
他自然也想要拿到蒋铭的一些把柄,心里才会舒坦些。
顾文华从来不是蠢人,他有心又知道旁人不知道的内幕,想要暗中顺藤摸瓜查到赵王身上并不难。
只是……顾文华恐怕不知道,或许这些只是旁人愿意让他查到的。
一行人起身走出审问顾文华的房间,冷言早在外面等着了。
萧九重问道:“如何?”
冷言沉声道:“招了。”
萧九重冷笑一声,道:“他倒是会顺杆爬。”
凌揽月有些好奇,道:“他是早就知道顾文华手里有这些消息,算计着时间等他招供?”
萧九重摇头道:“设计太过精巧,反倒容易出纰漏,顺水推舟罢了。”
顾文华的事情应该是在蒋铭的意料之外,但他本来就要找机会招供,既然顾文华已经送上了这个机会,他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
凌揽月叹息,“这是早等着算计赵王呢,这背后的人也太可怕了。”那可是八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时候了。
“这是必然能用到的一招必杀棋,隐藏多久都是值得的。”萧九重道:“更何况,赵王也不算冤枉。”
凌揽月思忖片刻,点头道:“陛下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