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第二天,整个洛都似乎都处在了一种莫名的喧嚣之中。
一大早,人们还没从昨天太后寿辰的盛会中回过神来,就听说淇南郡王被贬为庶人的消息。
要知道,淇南郡王不仅是已故先太子唯一的血脉,还是太后如今唯一的亲孙儿。
还不等人们打探到多少内幕,又传出来一个惊天的大消息来。
工部尚书蒋铭,进宫为淇南郡王求情未果,出宫后还没回到自家就被都察院的人给抓了。
不仅如此,工部尚书府也被羽林军给封了。蒋家一干人等,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许进不许出。
这消息一出,整个洛都权贵间顿时有些风声鹤唳的意思。
原本还想要跟着替淇南王求求情或是讨好太后的人家也瞬间息了念头,安分守己地蹲在家里不敢轻举妄动。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杀鸡儆猴?
往日里还算清净肃穆的都察院瞬间也热闹起来,情况不明没人敢去宫里烦皇帝陛下,但都察院却还是敢去的。八壹中文網
而作为亲自抓走了工部尚书的吴祈年,更是同僚们照顾的重点。
吴祈年坐在一边,听着一众同僚七嘴八舌地询问。其中还不乏指责教训的意思,听得心里本就装着大事的吴祈年烦躁不已。
“各位。”吴祈年放下了手中茶杯,清了清嗓子道。
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吴祈年平静地道:“本官也是奉旨办差,能说的本官知无不言,不能说的……本官也是无可奈何啊。”有本事你们进宫去问陛下啊。
其中一人有些不满地道:“都察院便是奉旨办差,为何一言不发就派人去抄蒋大人的府邸?”
吴祈年气得有些乐了,道:“不抄家,我抓他作甚?”
“他到底所犯何罪,吴大人总要给个说法吧?这一无罪名,二无苦主,三无证据,就这么抓人抄家,总归是说不过去。”
吴祈年淡定地道:“无可奉告,诸位大人若有质疑,可以去陛下跟前告我一状。”
如此油盐不进质问的众人一时无语,最后纷纷拂袖而去。
走在最后的廖老大人看着吴祈年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吴大人,做人为官,不可太过气盛。你以后的路还长着,难不成要将官场上的同僚都得罪了?”
吴祈年看向自己这位座师,心情也略有些复杂。
“老师,您早已经致仕,应当远离是非安享晚年才是。又何必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吴祈年道。
廖老大人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口气道:“远离是非…只要人还活着,哪儿有那么容易远离是非啊。罢了,个人有个人的路。”
说罢,廖老大人转身往外走去。
“老师保重。”身后吴祈年恭敬地道。
送走了来打探消息的众人,花厅里瞬间空旷寂静了起来。吴祈年站在花厅里愣了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
“吴大人这是心有所感?”凌揽月从里间走出来,轻声道。
“凌小姐。”吴祈年回头看向凌揽月,笑道:“辛苦凌小姐亲自走一趟,可有什么收获?”
凌揽月难得换了一身男装,白衣翩翩倒是一个俊俏少年郎模样。
她手里提着一个灰扑扑的盒子,倒是比顾文华那个要大上不少。
凌揽月刚刚亲自跟着去抄工部尚书府的羽林军去了一趟,费了不少功夫才从蒋铭的房间里找到这一箱子东西。
吴祈年大喜,“有线索就好。”
抄了蒋铭的府邸,他也是很有压力的。
虽然说上面有陛下顶着,但万一蒋铭这些查不出来什么结果,大家都会很尴尬。
凌揽月问道:“蒋大人那里,可有招出什么?”
吴祈年苦笑道:“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哪个不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
没有一点证据,只靠几封不知真假的信就想要让他招供,未免想得太容易了。
凌揽月挑眉笑道:“如此,有了这些我们不妨再试试?”
吴祈年笑道:“凌小姐说的是。”
本朝都察院是有专设牢房的,因此关押提审犯人都十分方便。
看守牢房的差役们并不知道跟在吴大人身边的白衣少年是什么人,但却认识少年腰间挂着的系着明黄丝绦的玉佩,那明显是宫中才有的东西。
更何况还是左都御史大人亲自领进来的,自然也没有人敢阻拦。
蒋铭今年五十六七岁,身形清瘦,容貌称得上儒雅端方,本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他从宫中出来,回家的路上就被吴祈年带着一群官差给扣下了。
当时他还险些没反应过来,以为吴祈年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他很快就知道,吴祈年并没有开玩笑,也没有人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然后他开始拼命回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抓?
想了半晌也只能想到不久前进宫为淇南郡王请求的事,他提起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他知道,陛下不可能真的为了这种事将他如何?
然而等被关进了都察院的大牢,等吴祈年出示了一封与他有关的信之后,他才知道大事不妙了。
蒋铭自然不会承认,心却已经在瞬间沉入了谷底。
吴祈年并没有跟他纠缠,很快便离开了。
蒋铭被关在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牢房里,哪怕心已经如被放在油上煎了,却依然只能安静地坐在牢房的角落一动不动。
明明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又被人翻出来呢?
蒋铭心中如一团乱麻,如果当年那些事被查出来,多少人都要人头落地家破人亡!
蒋铭甚至在心中暗暗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一死了之?
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出去许久的吴祈年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
蒋铭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腰间的玉佩上,心中越发沉了下来。
这是陛下的钦差。
虽然他不知道,陛下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样的少年,现在也没有功夫去想这些了。
“蒋大人。”吴祈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蒋铭,他虽然期待着升职,但若说对蒋铭的倒霉幸灾乐祸却是没有的。
毕竟同朝为官近二十年,多少还是有些交情的。
然而知道了蒋铭在当年皖东的事情里扮演的角色,吴祈年又觉得这些年所谓的交情是自己眼瞎的证明。
“你是朝廷高官六部尚书,我不想一上来就对你动粗,你方才不肯说话也就罢了。但是现在,看到这些你还是坚持不肯说话么?”吴祈年问道。
蒋铭闻声抬头看了过去,看到吴祈年手中拎着的盒子瞬间变了脸色。
他死死瞪着吴祈年手里的东西,忍不住脱口而出,“不可能!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