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副模样，宣先生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冷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们都是一样的！先皇、萧九重、你，还有……你们都是一样的！没心没肝，狼心狗肺！”
看着她有些癫狂的模样，面具下的人皱了皱眉，沉声道：“您心情不好，我改日再来。”
见他转身要走，太后厉声道：“你站住！”
宣先生只得停步，太后盯着他的背影脸色变了数变，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她缓步走到宣先生跟前，声音缓和了几分，“阿宣，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只因为我随口发几句脾气，你便要扬长而去么？你怎么不想想，我这些年一个人在宫里，对着先皇，对着萧九重，是怎么过的？”
宣先生转过身来，低声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两年前的事情……父亲也很是不悦。”
太后恨恨地道：“我知道！他回京这么久，却对我爱答不理的！他是在怪我坏了他的事！”
宣先生道：“事情过去了，再多说也无益。如今宫中处处都是萧九重的眼线，父亲也是为了您好。”
这话其实有些假，既然他能轻易进宫来，别人自然也能。
不过是想不想罢了。
但太后却显然被安慰到了，神色越发平静了几分。
“你说得对，两年前……是我太心急了。”太后有些懊恼地道：“我怎知萧九重竟然如此绝情，只因为那一点事情，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事后也不是没试过跟萧九重缓和关系，但根本没用。
萧九重就是那样狼心狗肺，软硬不吃！
宣先生道：“他从小便远离洛都，我们谁也不了解他。”
“那如今绍儿要怎么办？”太后有些忧虑地道：“钦安殿那边传来消息，趁着这次各地藩王回京，萧九重似乎有考察各家公子的意思。”
宣先生一怔，“考察各家公子？”
太后点头道：“转眼他就该而立了，这个年纪还不近女色，对立后选妃之事更是百般推拒，以后只怕也不会有子嗣了。”
“他想在各家公子中挑选皇嗣？”
太后点头道：“有这个可能，偏巧如今绍儿病成这样……”
宣先生突然问道：“萧九重的身体，到底如何？”
太后一愣，只听宣先生道：“总说他身体不好，活不到而立之年。但是他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您可知道？我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马上就要……”不行的样子。
太后道：“寻常太医没有资格为他把脉，不过他身患重病绝对假不了。”
萧九重先天身体就不好，早年间别说能不能活到而立，就是活到十岁都够呛。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早早就放弃了他。
谁知道，他不仅安安稳稳活到了十岁，还早早就被先帝送去了北地，让她连弥合母子关系的机会都没有。
宣先生也知道，以如今宫中的情况，萧九重是绝不会让不得他信任的人了解他的身体状况的。
“也罢，萧绍那里我自有办法，您不必操心。”宣先生道，“还有那位顾大小姐，以后不要再与她接触了。”
“怎么？”太后脸色微变，盯着宣先生道：“难不成你也看上她了？她是沈配天的外孙女！”
宣先生一时有些愣怔，显然不明白太后怎么会想到这上面。
但想起太后的性格，他也懒得辩解，只是道：“您既然知道她是沈配天的外孙女，怎么会毫无防备？您当年在沈配天手里吃的亏还不够多么？”
提起这个，太后脸上的神色有些狰狞起来。
她神色变幻不定，半晌没有说话。
宣先生叹了口气道：“凌老夫人已经过世多年，您何必再多想？”
好一会儿，太后才冷笑了一声道：“你说得对，哀家何必跟个死人计较？等咱们大事成了，这天下便再也无人能阻我，沈配天…还有那个顾揽月，算什么东西！到时候哀家想如何践踏蹂躏她，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宣先生看着她欲言又止，沉默半晌才道：“您说得是。”
畅想出的未来让太后心情好了许多，她走回软榻边坐了下来，道：“罢了，你特意进宫总不会是来看我的，有什么事便说吧。”
宣先生道：“南岳王叔郑奎已经同意于我们合作，条件便是我们要助他夺得南岳王位。”
太后思索了片刻，“南岳…南岳国宝失窃之事……”
宣先生点了下头。
太后道：“那郑奎既然要夺王位，若是将南岳王留在洛都，南岳王位自然便是他的了。”
宣先生道：“若是能成自然最好，只是有萧九重在，郑思源那边恐怕也不易得手。郑思源本身也非无能之辈，郑奎几次刺杀，都失败了。”
太后轻哼了一声，淡淡道：“不过是个番邦纳贡小国，何须用上刺杀这样的手段？”
“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道：“南岳王冒犯上国天威，换个人也是应当的吧。”
宣先生道：“确实，但郑思源在南岳声望不低，若是扣下了他，南岳国内只怕会对大靖……”
太后冷声道：“你现在操心这个，未免有些早了。南岳若是对大靖心存不满，不是恰好正中下怀给萧九重多添些麻烦么？”
宣先生望着太后，面具下的眼神有些复杂。
太后有些恼怒，“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宣先生摇头道：“萧九重毕竟是您的亲骨肉，您当真……”
太后神色冰冷，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仿佛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关的外人。
“哀家没有这个儿子。”
宣先生道：“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我会回去禀告父亲的。”
说完便要告退，太后望着他突然问道：“阿宣，你是不是一直在怪哀家？”
宣先生沉默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步走出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