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母子,何至于此?
萧九重也不知道,他从懂事起就不受亲生父母重视。
九岁时别的皇子还在上书房里读书,在母妃跟前撒欢,他就已经被父皇封到了北地。
十四岁皇兄突然薨逝,他急匆匆赶回洛都处理皇兄的后事,停留不过三个月又被先皇遣回北地,直到二十五岁先帝病重才将他召回。
萧九重这一生,从九岁到二十五岁,与父母相处的时间恐怕连一个月都不到。
九岁,十九岁的萧九重,或许还会思考:自己是有哪里不妥,才让父皇母后如此待自己。
但刚过了二十九的萧九重,却不会再思考这些无聊的问题了。
“都说无冤不成夫妻,无仇不成父子。想来母子也是一般道理,前世的仇怨。皇叔不必放在心上。”
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雍王也知道他是不想谈这个。
只能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们啊…皇嫂那个脾气,你也是这样,怎么能好得了?自从你皇兄去世,你父皇又…皇嫂的性子就有些乖僻起来了,你……”
雍王摇了摇头,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萧九重道:“六皇叔难得回来,这些琐事就不必提了。”
“也罢。”雍王点点头,道:“我刚进城就听说,老五家里也出事了?这事情怎么这么多?这段时间若有什么皇叔帮得上忙的,尽管说,到底都是一家人。”
“对了,我听说顾家那小姑娘也回洛都来了?”
“是,回来有些日子了。”
“也是好些年没见了。”雍王笑道:“回头得去见见,那姑娘从小就长得乖巧可爱,如今长大了,想来也有当年她外祖母的风采。”
萧九重漫不经心地点头道:“皇叔说的是。”
寿康宫里,看着萧九重和雍王离去,太后神色越发阴沉起来。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函丢到地上道:“看看吧,该怎么办?”
萧绍低头捡起信函,打开一看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额边隐隐有汗珠沁出。
“王爷?”冯氏担心地看着萧绍。
萧绍没有理会她,而是死死攥着手中的信函,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皇祖母,求求你…救救孙儿!”
从城外回来他就知道情况不妙,连忙带着王妃进宫来求太后帮忙。
谁知他们才刚到连话都还来不及说,雍王就来了。
于是便一直拖到现在。
太后猛地站起身来,抓起桌边的茶杯就砸到了萧绍腿边。
溅起的碎片划伤了萧绍的手背,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腿,他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皇祖母息怒!”冯氏脸色苍白,惊慌地请罪。
太后没有理会冯氏,冷冷地盯着萧绍道:“我让你将那个人处理了,他为什么还会在你媳妇儿的庄子上被人抓走?”
萧绍低声道:“皇祖母,孙儿一时糊涂。那人…跟着孙儿好几年,也替孙儿办了不少事,孙儿想着……”
“自作聪明!”太后冷笑道。
萧绍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却也顾不得许多,小心翼翼地问道:“皇祖母,现在…该怎么办?”
太后缓缓坐了下来,冷声道:“他既然没有直接去钦安殿喊冤,那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他…要什么?”萧绍问道。
太后道:“他要你在江南的生意。”
“这不可能!”萧绍脸色大变,忍不住扬声道。
太后微微眯眼,淡淡道:“他胃口确实是有些大了。”
“皇祖母,那我们要怎么办?”萧绍急促地道。
“你急什么?”太后有些不满地看着萧绍,冷声道:“你阳奉阴违的时候,怎么没着急?”
萧绍连忙住了口,低头道:“孙儿知道错了,求皇祖母指点。”
太后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不难,他抓了你的把柄,你再抓他的就是了。让他自己掂量掂量,若想同归于尽,到底是他先死还是你先死。”
萧绍立刻领会了太后的言外之意,如果同样犯下大罪,太后能保得住他,和太妃可保不住萧炽。
萧九重同样看那些私底下蠢蠢欲动的兄弟不顺眼,若是有人将把柄送到他手里,他想必也不会顾虑什么兄弟之情。
“可是……”萧绍有些担心,赵璋去并州一事无成,一时半刻他也找不出赵王有什么致命的把柄。
太后轻哼一声道:“这个你不必操心,到时候自然会有的。你不如想想,赵王那里可以谈条件,都察院你要如何解决。”
“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以后你就不必再进宫来见我了。”
萧绍心中大喜,连连点头道:“皇祖母放心,只要赵王那里解决了,都察院那边…孙儿自有办法让他们闭嘴。”
太后瞥了他一眼,“你最好真的有。”
挥退了萧绍,太后有些烦闷地道:“焕儿怎么留下这么个废物!”
站在旁边的卢雪姑姑心中一跳,小心地瞥了一眼太后的脸色,轻声安慰道:“娘娘,淇南王还年轻。”
太后道:“你别替他说好话,什么还年轻?焕儿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就算是萧九重……”
说起萧九重,太后脸色越发阴沉,终究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卢雪姑姑低声道:“淇南王这些年虽然有娘娘照拂教导,到底是自幼失祜失恃,性子难免有些偏激,只怕也是心中不安。”
卢雪姑姑旁观者清,淇南王这段时间出的差错,说到底都是想要培植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或者想要脱离太后的控制独自行事。
只是他年纪轻,这些年太后的教导其实也不算多好。行事难免不周全,这才接连惹出麻烦。
若是再给他几年时间,想来还是能有不少长进的。
太后闭目养神,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边。
卢雪姑姑见状,立刻上前为她按起了痛处。
“罢了,提起他哀家就头疼。雍王回来了,陛下今晚定要为雍王设宴,哀家先歇一会儿。”
卢雪姑姑点头,“是,奴婢这便让人为娘娘准备今晚宴会的衣饰。”
太后仿佛没有听到,靠着软枕假寐起来。
大殿里静悄悄,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太后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若是焕儿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