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燕京百姓都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全城禁严了，连上街采买年货都不准许，甚至连鞭炮声都没有了，整个燕京城彻底陷入了沉寂之中，只听得见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
家中的大门每日都紧闭着，每一次外间传来脚步声或是敲门声，都能让沈小婉风声鹤唳，生怕外间是配着长刀的催命禁军。
在众人精神紧绷之下，一向粗神经的闹闹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他依偎在邱嬷嬷的怀里，望着外间白雪皑皑的世界，“嬷嬷，家里出什么事了？”
“并未出事，只是大雪纷飞易压坏屋瓦，夫人只是担心罢了。”邱嬷嬷除了替沈小婉分忧解难以外，还担任照顾闹闹和懒懒的工作，所以闹闹也与邱嬷嬷很是亲近，“二公子为何不与小公子一道去拼积木？”
闹闹看着趴在软垫上的懒懒，撇了撇嘴角，“小孩子的玩意儿，我不玩。”
“二公子年岁尚小，可以和小公子一道玩的。”
“不，我是大孩子了。”闹闹看着懒懒手中的积木，“那是我小时候玩的玩意儿。”
沈小婉一进屋就听到闹闹以大人口吻说出的话，不由笑了起来，“你是大孩子了？”
闹闹点头，“我已经五岁了，是长大了。”
沈小婉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那长大的孩子，你能不能替娘看好小弟弟？娘有些事情要与嬷嬷商量。”
“好吧。”闹闹从邱嬷嬷身上滑下，朝懒懒跑了过去。
沈小婉与邱嬷嬷走到另一侧的窗棂边上，透过半阖的窗扉看着屋外的白茫茫的雪景，上方有几串脚印，是她刚才踩出来的，“内城的局势恐怕不太好。”
邱嬷嬷早年在宫中可经历过一次，当时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还在洗衣院中干粗活儿，那一次也是在寒冬，血迹染满了满地的白雪，腥气在空中飘了好多天才散去。
“现下除了请王妃帮忙恐怕无法出城。”
“瑞王和王妃现在恐怕是自顾不暇。”沈小婉摇了摇头，轻轻敲了敲窗扉，“现下厉将军府上也是关门闭户，似不想参与到其中去，厉夫人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已经迟了一步，便安心等待，若是有风吹草动，她会想法子通知咱们。”
沈小婉还没有通天的本领，无法将一家人从戒备森严的燕京城给带出去，制现下只能好好守在家中，时刻戒备着了。
沈小婉低头看了一眼床下可移动的踏板，幸好这下方还有一个藏身之处，要不然会被逼到绝境的！
“让大伙儿再警戒一些，可莫出了岔子。”沈小婉叹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抿着唇不发一言。
小宝搬了张板凳坐到沈小婉的身侧，“娘，你莫担忧。”
“怕不怕？”沈小婉在许多事情上都不会瞒着小宝，更何况瞒也瞒不住，他有两个长着七窍玲珑心的好朋友，只要他一说便能给他分析个七七八八。
小宝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莫要想太多，咱们安心过年。”
“小宝你说的对。”沈小婉叹了口气，很快又觉得自己不当这样叹气，“娘最近是不是叹气太多次了？”
“娘为了家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如此也是正常。”小宝只恨自己年纪太小，本事不够大，若是自己能帮娘分担一些就好了，“我若是很有本事就好了。”
“小宝读书很厉害，这不是很有本事吗？”沈小婉不希望小宝压力太大，这些事暂时不应该由刚满十岁的小宝来操心。
小宝觉得很无力，读书有什么用，也不能帮娘分担，“这这个也不能替娘分担。”
“谁说不能的？你会读书识字还会算账，帮娘写礼单和清算财务，还替娘分担了好多事情，让娘不那么累。”沈小婉定定的看着小宝，“你说是不是？”
“可这不一样。”小宝不喜欢娘偷换概念，“娘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等你成年以后再与娘说这些好不好？”沈小婉揉了揉眉心，不愿多纠结这个问题，“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念书，其余的事儿娘会操心，等你长大了，等娘老了，娘就把这些事儿交给你去操心了。”
小宝一想到娘像邱嬷嬷一样长出白头发心就纠得难受得不行，“娘不要老，我不要娘变老。”
“傻小宝，人总会变老的。”
“别老。”小宝鼻尖酸涩，“娘你莫操心太多事，这样就不容易老了。”
沈小婉颔首，“好。”
“爹若是在家就好了，让他操心就好了。”此刻的小宝因为担心娘变老，而抛弃了他一直孺慕的亲爹，“爹若是能早些回来就好了。”爹是家里的主心骨，有爹在家，娘就没那么害怕了，他们也不会害怕了。
“嗯，再有半个月你爹就回来了，到时候就没事了。”沈小婉不知江执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内城里是个什么情况，反正就抓瞎吧，只要等到事了就好了。
接下来的两日，城中的火药味越来越重，所有人家都躲了起来，关门闭户不敢出声，生怕被人给抓了起来，普通老百姓倒还好，只要不犯事儿基本上就没事，若是在朝的官宦人家这更为小心，都祈祷赢了这一场博弈，要不然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除夕这一日，天一直黑压压的，凛冽的寒风一直吹着，雪花飘舞个不停，似乎在昭告大家今日有大事发生。
沈小婉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心底乱得不行，她的直觉告诉她，内城中定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下响的时候便得到消息称德治帝在除夕清晨已经薨了，现下整个内城已经被许贵妃、靖北侯把持，而瑞王妃和世子以及一干命妇均被扣押在宫中，瑞王不知所踪。靖北侯下令搜查全城，务必将瑞王抓住！
得知消息的刹那，沈小婉从头至脚的凉了个透，这回凉了凉了，赶紧将小宝和闹闹懒懒几个藏进地窖里，以免被靖北侯掀了老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