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时分,沈小婉与江执回到庄子上,便被人围了起来,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杜鹃和杜月异口同声的问道:“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夫人,幸好您没事。”
“娘,你去哪里了?”小宝牵着哭得满脸脏污的闹闹,“闹闹找你找不着,一直哭个不停。”
“找娘了?”沈小婉弯腰将闹闹抱了起来,“娘回来了,娘没事的,别怕。”
“娘。”闹闹委屈的抱着沈小婉,声音是哭过后的沙哑,“娘不走。”
“娘在呢,不走不走。”沈小婉也顾不得去问张足青的事情,抱着闹闹就进了屋里,慢慢的哄,闹闹应该是被今日的事吓到了,又见她一直不回来,等回过神来之后就哭得不行。
江执看了一眼抱着媳妇儿不放的闹闹,转身往庄子后方的染坊走去了,今日因闹了这么一场,染坊并没有动工,大家都坐在院子里等东家和张管缸回来,幸好最后回来。
“可有损坏?”江执进染坊便问。
账房说:“大伙儿都拦着那些人,但还是摔了几个桶,撞坏了几个缸。”
江执扫了众人一圈,“人呢?”
众染工说:“都没事。”
“那就好。”江执转头看向张足青,沉声道:“我听婉婉说你的腿便是刘氏染坊的人打瘸的?”
张足青点头,“是。”
江执淡声问道:“恨吗?”
张足青怎么不恨,做梦都想报复回来,当初若非刘富贵将气撒到他们身上,爹娘就不会不治而死!妻子也不会病逝!他也不会瘸了腿!
“今日在县衙中抓到一刘姓染坊老板。”江执顿了顿,“你明日同去京兆尹衙门,该怎么说应该知晓?”
张足青怔了一下,很快回味过来,“小人明白。”
因着有瑞王手信的缘故,京兆尹马大人以最快的速度审理了芦山县县令,县令魏建仁为官十年,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勾结奸商谋害百姓,强娶少女为妾,查抄数万两白银。
证据确凿,京兆尹马大人直接将魏建仁以及助纣为虐的师爷、衙役等人直接关进大牢,将罪行禀报刑部尚书再由他做定夺做最后的审判。
罪行累累,最后不是流放就是劳役数年。
另外,还藉由京兆尹马大人之手将魏建仁的舅老爷拉下水,瑞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的人安插到了吏部之中。
当然,这些事儿外人根本不清楚,像张足青这类的苦主现在就跪在大堂之中,控诉刘富贵不仁不义,欺行霸市,觊觎他人财物,与魏建仁勾结谋害其他商户。
刘富贵道:“大人,草民冤枉啊,此人之事怀恨在心罢了!当初此人看守染坊却不尽心,导致火烧染坊,以至于整个染坊的存货尽数被烧毁,此事魏县令也是知道的,当初便是魏县令审查的此案。”
“虽说最后断定是不慎失火,但草民当时心中愤怒,将他们一家子赶了出去,他们怀恨在心,将草民染坊中还在试验的秘制染坊偷了出去不说,如今还倒打一耙,还请大人明察!”
“你说是你们染法?”沈小婉冷然一笑,“那你说说香云纱是如何染制出来的?”
刘富贵微微眯了眯眼,而后毫不惧怕的说道:“用薯莨汁浸染。”
沈小婉眯了眯眼,染坊有人泄密?
“然后呢?”
“然后反复煮染。”刘富贵盯着沈小婉的脸,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情绪,但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沈小婉抿了抿唇,神情凝重:“然后呢?”
刘富贵觉得他说对了,“晾晒。”
沈小婉皱眉:“还有呢?”
刘富贵冷哼一声,“还有什么?莫不是都被我说出来了你就怕了不认账?你与张足青合伙盗走我家传的染制之法,如今还倒打一耙想说我是盗窃之人,公理何在?”
“倒打一耙的人是你还差不多。”沈小婉不愿意与刘富贵再多加纠缠,朝着马大人道:“大人,当初刘氏染坊发生火灾乃是天灾,与张足青并无关系,芦山县衙门也彻查清楚,但刘氏东家心生不满,寻了张家人撒气,导致三死一伤,他欠下了整整三条人命,还请大人明察。”
“你简直是强词夺理,他们当初是我的染工,与我签了契约文书的,他们未能帮我看守好染坊,造成上千两损失,我没有要他们赔银子就不错了,他还想赖上我?”刘富贵反驳道。
在封建之地,工仆的命都不值钱,就算打死张足青一家子只要没人追究,刘富贵都不会被怎么样。
但他偏偏遇上的是沈小婉,她并不是草菅人命的那种恶毒之人,更何况她今日的目的便是要将刘富贵打压得翻不了身,“他们虽欠了文书,可却不是卖身于你们染坊,你们打死人便是草菅人命!”
刘富贵脸色一变,“胡说八道,我刘某人堂堂正正做生意,不是那等胡作非为之辈!”
“你若真是堂堂正正做生意,就不会眼红我们染坊染出的布匹,就不会设阴谋诡计陷害于我们。”沈小婉冷哼,只可惜遇上个猪队友,真当她好欺负不成!“更何况我们染坊的香云纱可不像你说得如此简单!”
“那本就是......”刘富贵还想说那本事他们染坊研究出来的染法,只是被张足青这个叛逃之人给偷走了。殊不知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言行早已被京兆伊大人看穿,心中早已有了定夺,拿起惊堂木一拍:“刘富贵,魏建仁已交代了与你勾结合作欲强占江氏染坊之事,本官也已查明,师爷与众衙役均已招供,你还敢狡辩!”
刘富贵跪地求饶,“大人,草民冤枉啊......”
马大人早已将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怎会再信他的话:“当初打伤张足青父母以致重伤而亡,又心怀不轨觊觎他人产业,你可认罪?”
刘富贵自然不愿意承认。
“既然不承认,那便带证人!”马大人轻拍惊堂木,“本官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多久。”
证人极多,芦山县师爷衙役,还有几名染坊工人,都是因无妄之灾而被刘富贵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丢出去的,每个人一一陈述着,师爷更是将刘富贵与魏县令来往的书信上交给了马大人。
在证人证物齐全之下,刘富贵不得不认账,承认了自己因为眼红江氏染坊的生意,原本想让染工混进来偷学,但染坊里不从外面招人,他又想拿银子收买,但没收买成功,所以就与魏县令勾结,想用老办法将生意对头搞下去。
若是换作其他小布坊可能还真被刘富贵给弄下去了,可他偏偏挑了块硬石头来碰,把自己给撞傻了吧!
最后,依据律法,刘富贵被杖打五十大板,劳役一年,赔偿张足青五百两银。
杖打五十大板,劳役一年主要是因为设计陷害江氏染坊未遂,而刘富贵虽让人打了张足青一家,但并未当场而死,而是后期因无钱医治等各种原因而死,所以算不得谋杀,只赔偿五百两银。
沈小婉觉得判轻了,但京兆尹马大人是个公正廉明之人,不会因为江执的身份而轻易加重刑罚的。
张足青则极为感激的朝沈小婉道谢,若非东家相助,他无辜而亡的亲人也就永远得不到安息。
“我是帮我自己。”沈小婉回头看了一眼衙门大堂中被杖刑的刘富贵,出来混总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