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个不停,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在枝繁叶茂的梨树上,满地残叶,几许悲凉,奈何风雨无情。
沈小婉的烧退了,却又染了风寒,只能坐在床边的小桌旁隔着窗格望着窗外细如牛毛的斜斜细雨,偶尔掩嘴咳嗽几声,咳嗽声中透着几分疲惫。
桌上摆着几盒芙蓉坊的点心,是归德将军府上送过来的赔礼,浅淡的酥香四溢开,弥散至屋内各个角落。
想到适才送赔礼上门的婆子,说是赔礼,但神态举止极为轻视,并警告她莫要出去闲话。
沈小婉漠然的看着这几盒点心,不愿去碰它。
坐了许久,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沈小婉这才起身走到屋檐下,看着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一大一小两人朝她走了进来,“走回来的?”
江执将斗笠摘下靠着墙壁立着,“怎么起来了?”
“睡了一日腰都睡疼了。”沈小婉没说是被崔府的婆子给吵起来的,低着头替小宝把小斗笠和小蓑衣取了下来,“鞋沾湿了吗?快去屋里换鞋。”
“没湿。”小宝牵着她的手往屋里拽:“娘快进屋,别吹着风。”
小宝一进屋就闻到了屋里飘着的糕点香味,四周看了一眼,很快跑到窗户边上爬上了椅子,趴在小桌上去拿被包的严严实实的的糕点,“娘,好香。”
江执也发现了桌上的糕点,蹙着眉问道:“崔家送来的?”
沈小婉也没想隐瞒他,嗯了一声,“上门赔礼来着。”
江执没说话,拿着糕点就往外走。
“你要扔了?”沈小婉忙拉住江执的手臂,“扔了多可惜啊,好几两银子一盒。”
江执挑眉,“不怕有毒?”
沈小婉笑了笑,“要下毒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送过来。”
江执又道:“吃了不嫌恶心?”
“你这人可真记仇。”沈小婉将糕点拿了回来,“我不吃送给隔壁的几户人家也好啊。”
“我不是记仇,只是委屈了你。”江执将糕点放在桌上,语气透着些许颓唐,心底的愧疚令他无时无刻不记着昨日在归德将军府上发生的事。
“那也不能一直记恨着,这是燕京城,不是槐树村。”沈小婉笑了笑,摊开手让他看着自己,“我现在好好的也没什么事儿,你也别一直过不去,眉头一直皱着容易变老。”
江执垂着眸,“老了也是你男人。”
“一直都是呢。”沈小婉靠着江执,“而且你老了也好看。”八壹中文網
被夸了,江执嘴角弯着笑了起来,这一笑,心中郁结之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沈小婉被他这一笑给治愈了,“同样是吃槐树村的水和米长大的,你的模样怎么比江家其余人好看那么多?”
江执敛了敛笑,“不知道。”
“要不是有人亲眼见着你出生的,我还以为你是捡来的呢。”沈小婉撇了撇嘴角,“要不然怎么就你被薄待?”
江执道:“不知道。”
“不过我倒真希望你是江家捡来的,这样他们就没理由闹咱们了。”沈小婉抬眼望了一眼屋外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梨树,“今年雨水倒是丰沛了,张大嫂他们应当不会担心收成不好了。”
江执不太赞同,“京城离荆州甚远,京城下雨不见得荆州就下雨了。”
“那……那也没关系,反正水塘里的水够用了。”说到这儿,沈小婉忍不住想起在槐树村的安生日子,“已经离开小四个月了,还怪想念张大嫂她们的,小木头应当也会爬了吧?”
“不知道。”江执看了一眼小宝,“小宝也是那么大就会爬了?”
刚成亲他就离开了,再回来时已经快四岁了,他也不知小宝什么时候会爬会跑会说话的,心底又多了分亏欠。
坐在一旁玩七巧板的小宝听到自己的名字,便道:“我不爬,地上脏。”
“说你小时候呢。”沈小婉将沈三妹的记忆回想了一遍,“他快九个月才会爬,等会爬之后不久就会站和说话了,算起来比起别家的孩子还利索了许多。”
江执骄傲的说了一句:“我的儿子。”
沈小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值得什么骄傲的?
窗外的小雨又下大了一些,江执往外走去:“你再躺会儿,我去熬药。”
又喝药?沈小婉苦着一张小脸追了出去,“我已经好了。”
江执可不信,“刚才我还听见你在咳嗽。”
“娘你怕喝苦苦的药?”小宝从椅子上滑下来,摸出两块糖塞到沈小婉的手心,“吃块糖就不苦了。”
“……”儿子,不要拿我哄你的那一套来哄我,娘历经风雨几十年,是真的很怕苦呀!
等沈小婉的风寒彻底痊愈了已近四月中旬,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炎热了。
自从前些天将芙蓉坊的糕点给隔壁几户官宦人家送去后,往来倒是频繁了一些,沈小婉从几户人家口中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多是在京城衙门里流传的一些小消息,比如哪户大户人家发卖了多少仆役,哪户人家卖地还赌债,这些小事儿都要从衙门走程序,所以衙门里的小吏也知道几分。
沈小婉很佩服那些小吏夫人们想象力,能从发卖仆役的事情中猜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丑事需要遮掩,或者是发现了什么对手的奸细之类的。
大都是无关痛痒的小消息,唯一大一点的就是大公主府世子当街纵马踩死了一个无辜百姓,死者的家人哭闹了一场最后却销声匿迹了,也不知去了何处。
大伙儿都知晓应当是花了银钱摆平了,但没人多说什么,只是沈小婉听到的时候对大公主府的人又厌恶更深了一些,只愿天道好轮回,下一次打雷劈死他们这些作恶之人!
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不敢在外人跟前透露了分毫,以免再惹上是非。
除了与邻居往来以后,沈小婉病好后还去过李府一次,不过没有逗留多久,只是感谢了李夫人一番后便归家了。
日子和以往一样,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屋子以及去书院接小宝回家,偶尔得空了便坐在书房的桌子上看书练字。
前些天沈小婉特意收拾了一间光线较好的屋子做书房,中央处放着三张木桌,木桌拼在一起,一家三口一人一张,每日每人都要练半个时辰的字,不过因着她的时间最多,所以小半个月的时候之后,她的字倒成了一家三口中写得最好的了。
日子倒是悠闲,只是却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