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响。
不到未时末，沈小婉就早早的站到书院门口等着了。上响回家后她就一直心神恍惚，总是担忧小宝有没有哭？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吃饱饭？无数的担心让她恨不得立即就跑去书院里偷偷看一眼。
若非知晓小宝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将他拘在身边不让他去闯一闯吧？虽说去上幼儿学前班不算是闯荡天下，但再怎么说也始终是人生第一次，所以沈小婉想了想还是忍耐下了，直到下响才赶了过来。
书院外边的街铺都是书肆，无人喧嚣吵闹，只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小贩，等着书院下学时从幼学班的学生们手中赚一笔银钱。
等了一会儿，过来接年幼的孩子下学的人便多了起来，马车将书院外间的街道塞得满满的，连行走都变得艰难了。除了家中小厮驾着马车前来接的，还有许多都像沈小婉这般走来的，都站到了书院右侧种着一株大槐树的花圃下方。
大抵是等得无聊了，紧挨着沈小婉站着的一位妇人问道：“夫人是第一次送孩子来书院？”
沈小婉点了下头。
“我瞧着也像，我瞧着你老早就过来了，不像我们来得较晚。”妇人攀着交情，“孩子几岁了？”
沈小婉不喜别人打听自家孩子的事儿，顺口问了一句：“你家孩子几岁？”
妇人怔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年纪小，才六岁，也是刚入学不久，等过些日子熟悉了回家路就不来接了。”停顿了一下又追问沈小婉：“说不准我家儿子和夫人的孩子还是同窗呢。”
沈小婉看了一眼妇人脏兮兮的鞋面，便往旁边挪了挪，倒不是她看不起她，而是东里书院的束脩极贵，半年束脩就得十两银，是外间私塾的四五倍，相当于城郊百姓一年的嚼用了，这可是不是一般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而这妇人说她家孩子也在书院念书，这话便令沈小婉心底生疑，生活如此拮据还供孩子来东里书院念书，脑子没病？
沈小婉又警惕的看了妇人一眼，这世道里可有不少扮作家长的人贩子，将孩子信息打听得清清楚楚之后然后将人拐走卖掉，是以在这个妇人还想继续说话的时候再往旁边挪了挪，没有回答。
妇人瞧出她的戒备，干笑两声，很不自在的又转过头同别的妇人说话了。
等了一会儿，下学的钟声响了起来。
片刻后就看到一群穿着打扮相似的学生涌了出来，相差无几的白色圆领澜衫，袖口宽大，腰间以带束之，行走起来颇为飘逸，俊逸学子气质尽显。
不过大都是年纪较小的玄黄班的学生，明经进士以及天地班的学生得等到申时末才下学。
沈小婉瞧着这一群矮个子的学生不停的往外跑，寻找着家人或是小厮，不由觉得这就是小学部放学的场景，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同时人也往前挤了挤，想第一眼就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小宝。
很快，沈小婉一眼就在人群中寻到了背着个小书包的小宝板着个小脸从里面走了出来，待快到书院门口时便东张西望了起来，到处寻找着她的身影。
待两人的视线对上之时，小宝一直绷着的小脸一下子松懈了，飞快的从一群矮个子人堆里挤了出来扑向沈小婉。
沈小婉忙蹲下将人接住，小宝趴在她的怀里委屈的小声说道：“娘不在。”
“娘是骗子。”
“骗我。”
沈小婉怔忪片刻才反应过来，小宝定是午休时跑到书院门口寻她了，可是没有寻到她，面对小宝委屈的控诉，她心底难受得不行，小宝在没找到她的时候有多恐慌，知道她骗他的时候该有多伤心，“对不起，娘不该没在书院外面等你，你别怪娘好不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今天错得实在离谱，明明答应了小宝却没有做到，亏她平日还教小宝要说话算话，不能撒谎骗人。
“我找了娘好久，都没有找到娘。”小宝委屈的趴在沈小婉的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晌午时积压的委屈与害怕全部都顺着眼泪流了出来。
“不哭不哭，是娘错了。”沈小婉拿着手绢给他擦了擦眼泪，“今天娘说话没算数，你罚娘好不好？”
小宝摇头，“不罚娘。”
沈小婉问：“可娘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办到，就该挨罚的，咱们在家里就说好了的。”
“不罚。”小宝小声补了一句，“以后不可以了。”
沈小婉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好。”
“江怀瑾。”
“江怀瑾这是你娘？”
几个俊俏的小男孩小跑着朝小宝跑了过来，沈小婉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你们都是怀瑾的同窗？”
几个小男孩嗯嗯的点头，“夫人做的肉干真好吃。”
“明天还有吗？”
“要是甜甜的就好了。”
沈小婉点头应下：“家里还有，我明日让怀瑾再带一些给你们尝。”
“那可太好了。”其中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子拉了拉害羞躲在一旁的小宝，“那明天见了。”
沈小婉看着几个小男孩被家人抱上了马车这才收回视线，转头看着扭捏害羞的小宝，“害羞了？”
小宝脸颊红红的，牵着沈小婉的手，小声的喊了一声娘。
沈小婉大概猜到他是因着同窗瞧见他哭了所以害羞了，便牵着小宝走出拥挤的人群，待离马车远了许多才问道：“他们都没瞧见呢，不用害羞的。”
小宝抬头，眼睛亮了亮。
“真的没有看见。”沈小婉笑了笑，“刚才是没看见，但在书院里可有哭？”
小宝乖巧的摇头，“没哭。”
沈小婉又问：“找不到娘的时候有没有哭？”
小宝摇头，他想哭的，可是娘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所以他忍着没哭。
“真是好孩子。”沈小婉拎着小宝明显轻了许多的书包，“里面的糖也吃光了？”
小宝点头，“娘说分着吃。”
“可有同窗欺负你。”沈小婉担心是被人抢了吃去了。
小宝摇头，“我分糖分肉干给他们吃，他们不欺负我。”
“那就好，若是有人欺负你就和爹娘说知不知道？”沈小婉也瞧出书院里读书的大部分孩子都是非富即贵了，像他们这种小人物很多时候只能吃了哑巴亏，但有朝一日，她总会找回来的！先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