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比一天冷了,冻手冻脚。
要是起得稍微早些,可以看到一些地面、水洼、草丛,还有树叶被冰霜封住了。无数的薄冰碎片,在初阳照耀下,亮闪闪的。散发出让人心摇神旌的清辉。
前生过惯了北方有暖气的日子,还不太习惯南方初冬的湿寒,罗天佑慵懒地赖在床上,全身缩进厚实蓬松的被子,实在不想起来。被包裹的暖暖的舒畅,真让人留恋而沉醉。
可惜今天是周末,淘气磨人的小妹怎么可能放过他呢。很快,她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还晃荡着小布袋子核桃。
她要找哥哥帮忙她砸核桃,见哥哥还睡着,非常不满,怪叫着跳上床,舞动着小胳膊小腿,对着被子就是一通手锤脚踢。
罗天佑还不想答理她,便一直装睡,任她折腾去。小妹力气小,拳脚落在在身上,跟按摩没有两样。
女儿的胡闹被呆在另一间房子的马菊花瞧见了,她高喊着让小妹安生些,别吵着哥哥,让他多睡会儿。
小妹叫嚷道,哥哥太懒啦,大家都起床了,凭什么他还能睡觉,现在非得把他叫起来。
可小妹也太小瞧一个赖床人的坚强意志了。她的哥哥毫无反应,如同缩进壳里的乌龟,硬是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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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撅着嘴儿,嘟囔着,就是拿哥哥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停下来。站在床上环顾四周,很快就有了新发现,书桌上摆放着一块淡青色油脂般的石头。
石头四四方方,顶部盘着一条丑得可爱的小蛇,觉得怪好玩的,立马放弃对哥哥的继续缠闹,奔着石头去了。
这块石头可不简单,其实是方玉印。父亲昨天才把它交到罗天佑手里,说是祖上传来的,要儿子好好保管。
罗天佑一上手,便知印胎用的上等昆仑青玉,玉色温润,气质清透。从雕工看,刀法粗拙却古朴大方,与已知的各时期风格迥然不同,或是出自哪个偏远部落的玉匠之手。
印文非常奇怪,类似甲骨文,又像是蝌蚪文,连精通古文字的罗天佑都无从辨识。这个就很有意思了,罗天佑对它爱不释手,把玩到漏尽更阑,最后困得实在无法坚持,才勉强挣扎着上了床,倒头便沉沉睡去,竟忘了把它收起来。
小妹不在床上闹了,罗天佑松了口气,在被子里惬意地舒展身子,用力将腿绷得紧紧的,享受着那微微的令人畅快的酸胀感。
“真是长大了些,乖巧多了,知道听话了。”罗天佑心里正夸着小妹,忽而听到屋里响起一阵砰砰声。连忙将头伸出被子察看,小妹端坐在书桌前,拿着玉印起劲地砸核桃呢。
罗天佑此刻心都要碎了,“我的妈啊,这败家的小妹.!”,慌里慌张,急得想跳起来,身子却被棉被紧紧缠住了,蠕动着,连人带被子滚落床下。
小妹听到动静,忙放下手中的玉印,跑过来给哥哥帮忙。罗天佑才要起身从被子里钻出来,又被小妹重重地压倒在地。
好不容易甩脱被子,罗天佑箭步冲到书桌前,一把将玉印抢到手里,心痛地审察一遍,似乎没事,这才将心暂时放进肚子里。又找来块细布,万般怜惜地将印抹干净,再仔细检查一遍,真的还好,丝毫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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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见哥哥抢去了漂亮的石头,立马不干了,踩在椅子上,从后面抱紧哥哥的脖子,不停地摇晃,娇声娇气地,想把石头要回去。
小妹一副势不罢休的样子,弄得罗天佑没了法子。他只好开了抽屉的锁,拿出一柄精致的小铜锤哄她。这柄小铜锤也很有来历,来自千山的天坑,可能是当时的灵鹫宫人处理炼丹所需的矿石用的,锤面上有很多敲击的痕迹。
小妹接过铜锤,立马喜欢上了,掂了掂,轻重大小都挺合适的,于是放过了哥哥,继续砸她的核桃。罗天佑趁机把印拿走,偷偷藏进装衣服的樟木箱里,落上锁,这才放下心来。
小妹将弄好的核桃仁分给哥哥吃,兄妹俩笑嘻嘻地一起砸核桃,相互喂着吃。核桃清甘甜爽脆,油香悠长,味道真好。
小妹开心地问道,“哥,我去看了咱们家的新房子,好大,好漂亮,什么时候能住进去啊?“
罗天佑想了想,说道“还要装修呢,大概等到明年的春末夏初吧。“
小妹听了很是失落,沮丧地说,“要等这么久啊,要是能早点就好了,妈妈说房子建好了,就可以把外公外婆接过来。“
罗天佑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心急,她一定非常想让自己的父母早点享福吧。于是撇下小妹,去外面找母亲。
找到母亲,罗天佑问起外公外婆的事。母亲告诉儿子,外公外婆,还有三个舅舅家的户口都迁到黄泥塘村了,只等着这边房子建好了就搬过来。
罗天佑说,不用等新房子建好,现在就可以外公外婆他们接过来。村里的招待所的空房子很多,条件也还不错。里面的柜子、床、沙发和桌子等,都是正宗的上海货,比省城的招待所还要豪华舒适。易老师一家就暂住在招待所里,他们满意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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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菊花大喜,“是啊,先把父母接过来,安置在那里。这样大家就可以一起过年了。”心想自己怎么没想到,气恼地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嗔怪他有这样的好主意,怎么不早说呢。
脑袋被拍到的地方有些发痛,罗天佑傻傻地望着老妈,又想起三个有暴力倾向的舅舅,心里儿有些憋屈,暗自抱怨老马家的家风。
不知外公外婆又是怎么样的性格,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前生与他们接触得非常少,记忆里竟然没有丁点儿印象。
马菊花让儿子带着礼物去看望堂叔傻子。家里经济条件好了后,罗小勇和大爷爷一家商量,将傻子叔送到玉阳市温泉疗养院。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神智清醒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邋里邋遢,精神得很。
昨天,罗小勇、马菊花、大爷爷和大奶奶将傻子叔接了回来,罗天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
罗天佑见家里地上放着一麻袋子的核桃,便问母亲这是从哪来的。
母亲说是一位四川患者寄来的。这人素来体弱多病,自从服用了千山制药厂生产的定魄安神丹后,精神好了,身体也强壮了,特意寄来一麻袋自家种的核桃表示感谢。
罗天佑问,“寄着谁的啊?“
马菊花回道,“收货人写的药厂负责人啊,当然是你喽。“
罗天佑说不对,药厂还没明确负责人呢,平时都是吴昊和孙俭在那边共同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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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泥塘村现在有了养鸡场,药厂,再加上一个茶叶作坊,将来还会有更多。这管理一定要跟上,是时候构建一套分工明确的领导班子了。
确定领导班子是大事,各方的利益都要兼顾,否则容易引起内讧。罗天决定自己先酝酿好名单,跟几个主要关系人商量后,才拿出来跟大家讨论。
罗天佑给家里留了些核桃,把剩下的全背回药厂,交给吴昊老人和师傅孙俭,请他们给工人们分了,自己提着礼物去见傻子叔。
傻子叔家的房子明显比村里其他人家的气派,半米高的石基,大青砖的墙壁。墙壁、门楣等,多处点缀着百鸟朝凤、八仙过海的雕花,大门后还有个封闭的小小前院。
傻子叔穿着崭新的衣服,跷着腿,坐在前院石榴树下的圈椅上,边喝茶,边听收音机里放的小曲儿。面前小方几上摆放着一把小巧的珐琅五彩花卉紫砂壶,貌似出自名家之手。
罗天佑发自内心的羡慕,说道“叔,您这日子过得悠闲啊!“
傻子叔瞧了瞧罗天佑手中提的礼物,也没起身,呶呶嘴,示意侄儿将礼物放进堂屋。
罗天佑进屋放下礼物,自己搬条小板凳出来,坐到傻子叔对面,问道,“叔,现在想通了?“
傻子叔原本悠闲的神态突然消失了,只见他眼皮子一挑,脸上的肌肉不自主地抽搐起来,怔怔瞪着罗天佑,像见了鬼似的。
罗天佑淡淡地笑了笑,瞥了傻子叔一眼,自顾自地端起茶壶,对嘴喝了一口。这才缓缓说道,“叔,我知道您不傻,一直就不傻,装了这么多年,是想替我小爷爷和小奶奶报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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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叔闻听后,更加不自在了,脸上成了死灰色,身子瞬间软下来。
隐藏了近十年的心事,被侄子猛然间戳破,这可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他愣了好一阵子,才颤抖着问,“天佑,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天佑拍了拍傻子叔冷凉的手,答道,“叔啊,当然是那封检举信啊。公社的刘书记把信交给我,我就明白了。村里能读会写的也就那么些人,大爷爷、我爸、我妈肯定不会写,而小孩子肯定写不出那水平。叔,您说,除了您还有谁。?”
傻子叔顿时颓丧地垂下脑袋,整个人呆在那里,像被晒蔫了即将枯萎的青椒树。
罗天佑站起来,上前拍了拍傻子叔的后背,安慰道,“叔,这一切都是我猜的,别人都不知道……过去的事,都让它过去吧。有些悲剧,真正的幕后凶手是时代潮流,不过是假借了某些人的手罢。”
“罗成功也好,其他乡亲也好,那时的他们,都成了纯粹的工具,任人摆弄。如今使唤工具的人已经受到公正的审判,就放过那些可怜的工具吧。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
傻子叔痛苦地微闭上双眼,不再说话。无论罗天佑怎么劝解,始终一言不发。呆呆的,像个木偶人,会流泪的木偶人,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流过面颊,坠落尘埃。
罗天佑心痛地看着傻子叔,默默地陪坐了好些时辰,最后抱了抱傻子叔,伤感地转身离开。
傻子叔呆在屋子里,再也没踏出家门。好在大家都习惯了忽视他的存在,也没人察觉到什么异常
过了两天,罗小勇照例给堂弟家送些食材,发现堂弟极不对劲。回家忧心忡忡地跟妻子说起这事。妻子告诉他,前天儿子看望过傻子,要他去跟儿子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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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勇气冲冲地找到儿子,大声质问他,那天究竟对作傻子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傻子好不容易正常了,怎么又变回了傻子?
罗天佑让父亲不用担心,说道,“傻子叔心里苦得太久,积攒的眼泪太多。现在在哭了,是好事。别管他,让他多哭几天,眼泪哭完了,也就正常了。”
罗小勇逼着儿子把话说明白,罗天佑便告诉了父亲傻子叔装傻的事。罗小勇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眼框一下红了,叹道“唉,两条人命啦,我那可怜的堂叔堂婶,但愿他们的在天之灵,保佑傻子哥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他不叫傻子,他叫罗璈玠,”罗天佑纠正道。前不久,他在大爷爷收藏的家谱上看到这名字时,很是艳羡,觉得小爷爷的文化水平比老爸高得不只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