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若还认我这个弟弟，今天就让他走，错过了今天，姐姐要打要杀，我绝无二话！”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梁王终究还是咬着牙说道。
“趁我现在还没有后悔，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不管怎么说，那是自己的亲弟弟，长公主终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和刘武彻底的翻脸。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铁面人再也不敢犹豫，朝着长公主一拱手，头也不回的赶忙走出了刘武的书房。一直等他走出很远之后。
听着四周再也没有了任何脚步声，长公主这才再次看向了刘武。
“那张椅子就这么好？你大哥这些年来对你的恩情，你全都忘了吗？五岁的时候，你失足掉进池塘里，你大哥自己不识水性，可还是义无反顾的跳进池塘里救你！你倒是得救了，你大哥喝了一肚子的水，若不是家里的护卫来得及时，恐怕他自己就要一命呜呼了！”
“你七岁那年，晋阳闹饥荒，就算是王宫里也只能半个月才能吃一次肉，每次你不肯吃饭闹着要吃肉的时候，你大哥总是从怀里摸出一根鸡腿给你！”
“十一岁的时候，你非闹着要去骑马，父皇不肯，结果你偷偷跑到马厩里，一不小心从马上掉了下来，要不是你大哥冒着生命危险把你抱了出来，现在这个时候你早就被马踏死了！你倒是没事了，可是你大哥现在每到阴天下雨，这左臂还是酸疼难忍！”
“你二十三岁受封代王，国库空虚，甚至连你就番的铜钱都凑不出来，你大哥把东宫的库房全都搬空了，甚至连太子妃的陪嫁首饰都给你装进了箱笼里！”
“刘武！你这个白眼狼，这些事情，你全都忘了吗！”
长公主越说越生气，整个人说话之间，脸上已经满是泪珠。
“刘武你扪心自问，你大哥的德行哪里不如你？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都忘了吗？还是你被猪油蒙了心窍？那张椅子已经让你变成了一个睁眼瞎了吗？”
长公主越说，刘武的心里越是愧疚，现在这时候，他正是感觉自己无言以对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就是咬紧牙关始终不肯认错。
毕竟事关皇位，就算是刘武心里也认为自己的确欠了大哥很多，可是，这至尊的位置只有一个。
野心的种子一旦发芽，再想把它掐灭实在是太难了，最起码以梁王的心智，靠他自己，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姐姐，你知道这睢阳城被围的这段时间里，我向长安发出了几封求援信吗？你知道睢阳城被围的这段时间里，这城中的军民死伤了多少吗？我在前面浴血奋战，可是朝廷的大军在后面做什么？”
梁王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匹受伤的孤狼，眼神之中闪烁的目光，让长公主感觉分外的陌生。
“我知道你受了不少苦……”
长公主斟酌着措辞，可是他的话音未落就被梁王给打断了。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的，只是梁军打退了四十万敌军的围剿，你知道的只是睢阳城守住了，长安城免遭兵祸！可是你知道，这睢阳城被鲜血浸染之后的模样吗？”
“大战之后，睢阳城外的护城河里，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河水都是一片通红直如地狱冥河！你知道大战之后，睢阳城里最畅销的商品是什么吗？”
“棺材！原本三贯钱一副的松木棺材，价格直接翻了到了十几倍，而且还有价无市，城中的百姓们一度卸下家中的门板，房梁制成棺材，安葬家里死难的亲人！夜不闭户就这么成了，你能想象这夜不闭户的代价有多大吗？”
刘武癫狂的咆哮着，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此刻的他终于卸下了全部的伪装。
长公主终于也沉默了下来，一场大战，改变了很多东西。
姐弟之间的亲情，甚至都没办法温暖梁王那颗扭曲的心了。此刻在他看来，那一张椅子几乎成了他唯一的追求。
“小三，回头吧！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只有姐姐知道，只要你回头，从今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你大哥还是你大哥！”
长公主的眼中含着泪水，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回头？你让我怎么回头？难道，就因为他比我早生了几天，就因为我曾经受过他的小恩小惠，我就应该一辈子屈居人下！然后等着某一天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一道旨意取了我的性命吗？你以为，陶青他们密谋的事情我不知晓吗！”
梁王说话之间猛地一下，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摔在地上，就连那只他最喜欢的碧玉盏，此刻也已经摔成了粉碎……
听着梁王充满怨毒的话语，长公主的心都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
刘嫖的心里明白，从此刻起，他们姐弟三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刘武，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管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你在执迷不悟的话，恐怕，下一次再来找你的，就是廷尉府的官差了！你，好自为之！”
长公主浑身颤抖，到底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梁王沉默了下来，眼神之中透露着挣扎之意，后悔吗？
或许吧……
长公主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武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大王……”
眼看着长公主走了，几个内侍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想要看看梁王的情况。
“滚，都给我滚出去！滚！”
可是他们话都没说完，就被梁王粗暴的赶出去了。
把所有的内侍全都赶走之后，刘武无力的躺在地上，两只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房顶。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
梁王低声的呢喃着，哼着小时候，长公主哄他睡觉的时候，嘴里哼着的小调。
……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
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
……
那时候，他总是缠着姐姐，问姐姐，罗敷到底是谁家的女儿？
每每这个时候，大哥刘启总会刮着他的鼻子，说等他长大了，就给他找个跟罗敷一样美丽的女子……
那时候的日子，可真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