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粽子,天就开始热了。周日晚饭后,我眯缝着眼睛躺在家院的藤椅上翘着二郎腿纳凉,回想着今儿的省城之行,高第街那段精彩绝伦的高光时刻,偷偷乐的不行,赶的早不如赶的巧,刚出厂最新款的一批时髦女装刚给摊主摆上摊就被咱给逮了个正着,全部一百套全被咱拿下,后来的几位拿货的大姐小姑娘晚来一步,实在看中我进的货,求爷爷告奶奶,非要从中分一杯羹,把货匀给她们一点,哪怕是留一件拿回去先做个广告也中,我自然不会答应,到嘴的肥肉岂能吐出来。但那些娘们儿并未放弃,继续纠缠我,这个拉着我胳膊,那个拽着我的手,死皮赖脸地哀求;个别人为达目的,都有有点儿不要脸了,有个特俊俏女人味十足的小媳妇模样的老板娘将我的胳膊紧紧抱在她胸前对我耳语说,只要我分给她十件八件的,要她做啥都行,这,这分明是在色诱嘛,咱又不是没接触过美女的人,咱不吃你这套……正乐着呢,手机响了,是座机打来的电话,陌生号,不会打错了吧,得,爷今儿心情好,先接了再说。“喂,谁呀,找谁?”
我依旧躺着接起电话。“我呀!呵呵呵……”电话那头应着竟笑开了,声音有点儿耳熟,肯定是熟人。“你是?”
我语气立马缓和起来。“我呀!连我都听不出来了?呵呵呵……”说完又笑开了。我腾地坐起来,抱起手机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噗嗤一声也笑了起来,被传染的不轻,只顾笑了——原来是哥哥!“哎,老笑啥,说话呀!”
哥哥不耐烦了。“我,我我我,做梦,都,都都,都没想到,会是哥,你。”
我慌忙拿起手机应道,口吃的厉害。“呵呵,咋还结巴上了呢,你没事吧?”
哥笑道。“主,主要是,听,听见你声音,太太,太意外,太激动了呀!”
我将手机换了个耳朵应道,依旧结巴。我和哥哥都快半年没通过话了呢。“得,快别激动了,咱长话短说,我在外面给你打电话,得赶紧回去,出来久了不好,你听我说,今儿打电话给你就想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我这次在全连军事技能比赛中荣获冠军,过段时间还要代表连队参加团里的比赛,关键就在这里,假如比赛成绩好的话,就是说能进入前三名,就有可能给推荐考军校深造呢!呵呵呵。”
不想哥连说了一大堆,不无自豪,比在家时能说多了,而且口齿特别伶俐,当兵就是能锻炼人,改变人哪。“真的?!”
我猛地站起,真替哥哥高兴。记得父亲当兵时也曾有此殊荣,哥不愧是爹的儿子,且青出于蓝胜于蓝,弄不好真能做军官了。“这还有假,哥啥时骗过你。”
哥止住笑说。他说的不错,哥这个人很实在,也很善良,随我母亲,不像我老爱耍个小心眼,十句话有一半是真的就不错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跟捉迷藏一样,不是逗趣,就是搞恶作剧,臭名昭著,在村里被看作是“坏孩子”,母亲老拿哥哥给我做榜样,让我好好学学他问,别整天没个正形。当然这都是往事了,不堪回首,自打到县城读书,特别是上高中后,咱就变乖了,甭管是不是装的,起码大面上能说的过去。“呵呵,哥,那小弟祝贺你了,祝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争取能考上军校,当军官,将来当将军,指挥千军万马,运筹帷幄,大展宏图,光宗耀祖。”
我随即说道,绝对是真心话。哥哥笑道,“呵呵,你呀你,总爱说些没边儿的话,一点儿没变,不过,哥喜欢,这才是真实的你,这样才有趣儿。”
“哥呀,我说的是真话,发自肺腑的,衷心祝愿你前途无量。”
我一本正经地说。“好好好,托你吉言,但愿能如愿以偿。”
哥哥应道,感觉他很开心。转而又鼓励我好好学习,祝我明年考上大学。不等我回应,哥哥就说,时间已到,下次再聊,接着挂掉电话,真乃军人风格,纪律够严明。感觉哥哥像变了个人似的,精气神十足,不再像从前寡言少语难见笑脸,看来哥哥这兵是当对了。哥哥进步了,还有俩姐也都出息了,咱也得争气喽,明年非考上大学,且考个重点大学不可。我点上一支烟,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直到烟抽没了,便走出院子,感觉院子太小,憋闷的慌,从家门口一直向西溜达,不觉又到了鬼屋,鬼屋黑黑的,一点儿光亮没有,我反倒毫不犹豫地走进去,一点儿不害怕,刚进门,又点上一支烟,倒不是为了壮胆,而是照明,屋里伸手不见五指,确实太黑,我抽着烟径直走到供桌前,见其上有几根香只燃了半截儿就熄灭了,即打着火机给点燃,香气冲鼻,特别浓郁,我朝供桌作揖叩拜,默默许愿,然后蹲下身子,打着火机照看供桌下的北墙根儿,见先前发现的那道筷子宽的裂缝还在,我爬到其近前,眼睛几乎贴在缝隙上,自上而下盯了个仔细,然后将耳朵贴在缝隙上,屏息静气倾听了一会儿,期望能听出个动静,十分期待女鬼的哭泣,我总感觉她还在,只是深藏不露,这道缝隙就是她弄开的,一是用来透气,二是用来聆听凡夫俗子的祈求,但愿她能满足我的许愿,其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父亲早点儿回家,看看这个新家,看看他全都争气的儿女们以及天天盼着她回归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