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听就面面相觑,胖子一拍小哥:“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咱们不是才在地底下挖出个破球,你护的跟个宝贝似的不让人研究那个,拿出来看有没有用。”
小哥从包里取出个密封袋,铜球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上头的腊已经融化一大半,积聚成一滩黏糊糊的液体。
“海燕儿,你来看看是不是这玩意儿。”
小张哥凑近一看眼睛就瞪直了,伸手想去拿,胖子赶紧把密封袋连小哥都护在身后:“让你看没让你动,老实点,你他娘的现在是罪人,知道什么是戴罪之身吗?”
不等小张哥回答,胖子补充道:“你个文盲大字不识几个,这么高级的词汇肯定听不懂,今天你运气不错,老子可以大发慈悲给你解释一嘴,你听好了,戴罪之身就是死缓,你丫犯的罪本来要枪毙的,但是咱们组织宽宏大量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在你把你造的孽洗刷干净之前,你得夹着屁股做人,再敢犯事,直接击毙,明白没?”
刘丧马上比出一把枪:“鸡哔你!”
“……”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木安默默道:“刘丧跟着你们混,终于变得也精神不正常了。”
腊还没有完全融化,小哥叮嘱过不能提前打开,毒还没完全挥发干净,胖子就抱怨一路上的不顺,这时小张哥问我们黑瞎子在哪,我们才都后知后觉的发现,瞎子居然还没跟上来。
瞎子的脚程是能跟吗喽一较高下的,胖子说下面的虫子让千军万马几条火龙烧的一干二净,按理他应该路程是没什么阻碍的,早在木安揍小张哥的时候就该到了。
我问他们:“下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胖子摇摇头:“来不及看,小哥一心记挂着你,把木安救出来就往上赶,骨架子被他们搞的乱七八糟,满地都是死虫子,我啥也没看清楚。”
我有点担心:“要不下去看一下?”
小哥抬头看我一眼,淡淡道:“不用。”
忽然,粗壮的根茎传来一阵有规律的震动,伴随着重物砸地的声响,如同轰雷一般,胖子大骂一声:“操!还有没有个消停!又怎么了!”
刘丧侧耳听了会,告诉我们是瞎子上来了。
我低下头去看,眼睛顿时瞪圆一圈。
视线的尽头渐渐出现一道模糊的黑影,正三下五除二地往上跳跃,能勉强看出来是个人影。
为什么说勉强,因为这人脑袋上顶着个巨大的圆盘,阴影把整个人都罩了进去,像驴子拉了个磨,极具重量感。
而他踩的每一根枝干,都会在他落脚的瞬间被压断,枝干扑扑往下坠,如蝗虫过境,他经过的地方全都毫无例外,只剩一条孤零零的铜条。
瞎子就这样拉着磨盘踩上铜丝,一步一脚印吭哧吭哧往我们的方向爬来
天真脸上露出很难以形容的诧异,附身冲着影子大喊:“瞎子你他妈顶着个什么玩意!你以为你是屎壳郎吗还往家里推粪球!”
“好东西!”
瞎子的喊声断断续续响起,难得带着一丝过度劳累后的喘息:“等我上来跟你说。”
我毫不夸张的描述,瞎子拿的那个圆盘,大到起码要四个人环抱才能全部环住,除了他和小哥,我估计在场没人能扛着这东西走两步。
差几步路时小哥就下去接,大家都自觉给瞎子跟他的石磨让位置,硬是把这庞然大物给抬了上来。
小哥帮瞎子架着大石盘扔到软梯上,小张哥不知在哪买的劣质商品,承重能力不行,软梯被硬生生压成一张变形的大网,托着石盘摇摇晃晃的向下坠去,最终好歹是稳住了。
瞎子气喘吁吁,接过天真递来的水壶仰头就灌,衣服灰扑扑的,还破了两三个洞,头发丝里夹杂着许多碎碎的小石头,不知背着我们干什么去了。
我转头去看他费大劲整来的石盘。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吐出来。
即使我被千锤百炼之下早就对密集恐惧症免疫了,乍然看到如此密集的小洞还是觉得非常不舒服。
上面布满数以万计的小孔,大多都有被蛀过的痕迹,孔洞往外凸起,鼓成许多的小包,只有一小部分像被外力撞击过所以破碎了,其他孔大多是完好无损的,不明白里头装着什么。
我忍着恶心不再看,只觉这石盘好似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于是打算去问问瞎子。
瞎子喝完水,见我一脸疑惑,抬手指指石盘上破裂的洞,向我飒爽一笑:“这是石胆。”
“石胆?”
天真推开我凑上去端详着石盘上的虫洞:“你在哪找到的?悬崖下面吗?我怎么没看到。”
瞎子指指脚下:“被虫子和骨头架子埋的严严实实,你们清场清的差不多我才发现的,我估计当时你们赶着上来救乐乐,都没注意。”
久违听到瞎子梅开二度喊我名字,我连连瞥他好几眼,他立马改口:“小丫头片子。”
好的是我的错觉,他欠儿登的一如既往。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来我们都打算空手而归另想办法,没想到居然让瞎子歪打正着。
瞎子把虫盘扛上来也没什么问题,如果直接凿破虫盘把石胆取出来,石胆会在极短时间内死亡,死掉的石胆会失去原本的药用价值,要想把石胆入药,必须在石胆活着的时候用酒泡醉,然后马上活吃。
所以这次来,我们还带了两瓶白酒,准备一找见这玩意就当场泡酒让瞎子开造。
说起来我们会知道这么多关于石胆的事,还得感谢王盟。
几年前王盟去重庆收过个没有石胆的虫盘,他当成蜂巢化石花六百块收的,被天真拿去给二叔看,二叔给他解释了这东西的来历,顺便用六千块买走了。
王盟拿到钱是很开心,天真说他傻乐,二叔从来不干亏本买卖,能花六千收没准实际上这石头值六万,王盟说老板你做人不要太贪,知足常乐,天真气的把他奖金扣了一半。
能用来养石胆的石头一般都是一块岩石里最坚硬的部分,瞎子使个眼色给小哥,他就伸出手指在石头上摸了摸,表示石胆应该都还活着。
“交给你了,咱俩几十年的老相好,你办事我放心。”
瞎子拍拍小哥的肩膀,转身跳到刘丧所在的枝干上,去他包里摸酒:“这么多石胆我也吃不完,你们要不要一起来点儿,好像补肾的。”
酒是从小花家里顺来的茅台,一瓶大几千块,出发前被我们里三层外三层包的密不透风,瞎子取出来一看,果然保存完好,连条裂纹都没有。
胖子是最好这口的,搓搓手道:“我肾好得很,虫子就不吃了,酒可以来两口。”
小哥没搭理瞎子的胡话,在虫盘上确定了几个位置,蹲下开始钻孔。
上面的虫洞多如牛毛,硬石头不好钻,光靠小哥能钻到明年去。
我们掰几块下来拿上工具去一旁坐着跟小哥分工合作,我之前拿来打小张哥的野营锅还没丢,胖子把凹下去的锅底敲回来,倒上酒跟瞎子蹲在一旁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开了。
天真一边用钎子钻石头,一边向他们道:“你俩悠着点,别喝高了,要是撒酒疯,荒郊野岭的没人管你俩死活。”
胖子喝的美滋滋,听天真念叨就反驳道:“我俩又不是小孩儿,心里有数,钻你的石头去,一天到晚叽叽歪歪的。”
还是瞎子有两分良心,喝了两口就过来帮着取虫胆。
小哥让我们不要把虫洞彻底钻破,可以在钻的过程中留一层石膜,只要石头没有完全破裂,虫胆就不会死。
低头弯腰打孔是个费精力的活儿,胖子喝的脸颊飞红也来一块劳作,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不熏鼻子,倒是出奇的好闻。
几个人忙活两小时才剥出几十只虫胆,瞎子端着酒过来挨个戳破,泡个十分钟全部闷掉。
我看着透明的酒液被泡的渐渐浑浊,虫子在里面扭来扭曲的,瞎子还吃的面不改色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天真竖个大拇指:“贝尔·格里尔斯·瞎。”
瞎子摆摆手笑道:“这才哪到哪,真到逼不得已了,尿你都得乖乖喝了。”
刘丧问道:“你喝过?”
“没有。”
瞎子嘴里冒出一股酒气,打个响指:“我业务能力出众,暂时还没沦落成这样过。”
我们再接再厉,继续给他剥了点,瞎子吃虫子都要吃饱了,我们也实在有点剥不动,掰几块石头打包好带走,剩下的虫盘就推回悬崖底下去了。
小哥拿出青铜球,封口处的封蜡也已经脱落完毕,我们都看向小张哥,他接过铜球拧开,里面躺着一只玉石般的小虫,竟和从前让我们如临大敌的绿色甲虫。
天真条件反射就要去夺下来扔掉,木安眼疾手快按住了他,小张哥捧得非常随意,向我们晃了晃,我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只听他道:“不要紧张,它现在是休眠状态,不会动的。”
“它怎么样才会醒来?”我问。
小张哥把手里的铜球往猪笼草的方向送去:“到时间就会醒来,这虫子不好抓,也不太会轻易进入休眠状态,这是我们手上唯一的钥匙。”
我跟天真对视一眼。
很难吗?
也不至于,我亲手拍死过两只。
不过我还是能依稀看出,这只绿色甲虫,似乎跟我们当初遇到的那两只有些许不同,在它晶莹剔透的甲壳上,有个很复杂很小的符号,墨绿色的笔触,像刺青一样。
“等等。”
刘丧突然望着我们:“既然我们找到虫盘了,为什么不干脆出去算了?”
木安冷艳地呵呵一声,看向天真,而后我们都听见他说:“这母虫留着也是个祸患,我们离开之后,难保没有其他人惦记,我们来都来了,解决这问题也就顺手的事,不如一劳永逸。”
说着,天真一瞥小张哥:“而且谁也不知道这傻逼会不会等我们走了再杀个回马枪。”
我们都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
这太吴邪了。
刘丧沉默了下:“好吧。”
我明白刘丧的不能理解。
在被大多数利己主义包裹的世界里,像天真这种没被社会怎么毒打过的人,干什么事都会相对理想主义。
胖子说过玩笑话,吴邪就是那种宁可自己给狗啃也不会让良心被吃掉的缺心眼。
我能看到他身上的热忱始终如一,在岁月冲刷下也不曾褪色分毫。
他一路走来所坚持的信念,他对生命的珍重,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这事我站天真,这玩意对人的诱惑确实太大了,不要说海燕儿,我看着都挺眼馋心热的,反正咱们管的闲事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
胖子适时的发言。
“你们以为你们在演哈利波特?”瞎子戏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