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守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等我们回来,脑袋大脖子粗,火气都要冒出天灵盖了,看到天真就开始撒泼打滚加谩骂,听来听去无非是骂他无组织无纪律不听人劝。
我心说活该,迈进耳室,他们各干各的事儿,刘丧和千军万马在打瞌睡,木安在擦拭枪管,瞎子靠着墙边装深沉,一派祥和盛世,跟年画似的。
见我们回来,瞎子也不仰望天空了,上去一人一脚把睡着的哥俩踹起来,我把刚才胡掰的话告诉他们,木安竟也一反常态的表示同意。
“在这里确实存在着十分微妙的生态系统,墓主参考自己的所知所想来建造这座陵墓,把他认知中的世界观复刻成实物,死后的人类也是其中循环往复的一环,用来构成食物链里的绝对平衡。”木安道。
“看不出老林头挺低姿态的,还在墓里养几个活祖宗。”训完天真的胖子神清气爽。
木安眼神凝重的犹如钢针,开口道:“麒麟和焦明神鸟是两个家族的象征,那么招魂幡上的天界和人界看似大不相同,但他们背后的本质是相同的,指的都是张林两家人,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同一种信奉,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推论下去,地狱所表达出的含义,会不会也在代指着张家林家中不同阶级的同一批人?”
天真真诚道:“你这言论属实是让人汗流浃背了,得是多罪大恶极的一群人才会被家里人这么抹黑。”
“其实大舅哥说的有点歪理,麒麟、焦明、乘黄之差完全可以看成是三种信仰的碰撞,乘黄是诞生在麒麟和焦明两种思想之下的产物。”瞎子附和道。
天真耸耸肩:“但毫无疑问,乘黄代表的白民国发展到最后算是完全独立了。”
我忽然想到个一直以来都被我们忽略的问题:“所以,虫人是被谁创造出来的?”
我问完,空气就陷入死水一般的安静。
仿佛过境的风突兀地停在半空当中,气氛骤然降到极度严寒的冰点。
答案在每个人的心里都呼之欲出,却没有人肯直白的宣之于口。
最终是胖子半插科打诨道:“我听着像是白民国在鼓捣长生?”
胸口闷闷的,好似窒住一般,我点点头,回想着过去一路以来搜集的所有线索。
养虫从临死才能发挥作用的防腐方法,转变为专供贵族的仪式,仅仅靠几次普通的实验是无法完成的,这其中的弯绕曲折绝不可能简单。
古代没有精密的仪器,也没有合理的研究手段,最简单最省事的方法就是用人命来堆积。
数量如此庞大的虫人,可能早已在地底生活近千年的时间,他们狰狞可怖,遇人见血封喉,可他们生前也是活生生的人。
祭奠冤魂的煨桑焚祭,烧出的雾是黑色,意味着这是一次连神佛都拒绝的祭祀。
穷人的命、奴隶的命,千千万万双合不上的眼睛,无数条流血牺牲的路,换来高高在上掌权者实现长生的砝码,其残忍程度可见一斑。
我想到天真说过白民国是一支被分离出家族主体的旁系,不由得看向他。
白民国本在不咸山,是张家人的某个分支,与肃慎比邻而居,而在岁月的变迁之中,白民国由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举国迁徙到大凉山一带,也许是追寻当年那场上古陨石而来,或者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
从此以后,白民国与不咸山没有再产生联系,并在大凉山下开始修建一座巨大的陵寝。
在深山老林的地下,和陵墓一起被修建起来的,还有一场隐秘的实验。
南越王一脉是属于林家的直系后代,来找寻白民国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长生不老。
“不是脱离,我想,用驱逐这个词更合适。”天真轻声道。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陵墓中处处都有肃慎国和张家人的文化痕迹,却没有最直观的证据。
我们以前很多的猜测都要在这个基础上重新构建,或许走到后面,我们的理论仍然会被反复推翻,但我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真相的大门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再多的讨论只会让形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我心里不是滋味,干脆寄情于劳动,跟着小哥一块去剥门上的蜡。
胖子保险起见,还是没放过青铜灯盏,挑了两个模样周正的拿在手里,说没准里头跟南海王墓一样,得点特殊的灯才看得见东西。
几个人合作很快就把蜡层剥掉一大半,况且我们只要剥出个能通行洞口就够了,不用全部清理干净。
胖子塞一盏灯给打头阵的小哥,他没有推拒,接过后用火折子点燃。
青铜灯盏里的灯油早不能用了,胖子又加进去一些我们自带的燃油,火苗在灯芯上擦出零星的火花,渐渐燃烧壮大,稳定成一簇小小的火团,立于灯盏之上。
火焰与灯盏起了点化学反应,烧出的火色微微发绿,看着宛若一笼鬼火。
小哥先丢冷焰火,再把青铜灯盏放进去测试空气的质量,见火簇稳定,才进入墓室。
我们在后头纷纷打起手电筒,这间墓室的空间和存放着招魂幡的墓室差不多,但风格却不大相同,我抬起头,看见顶上被削圆的石砖围出一圈圆形穹顶,四根顶梁的檀木柱子分布在墓室四角,雕刻着层层叠叠的祥云纹路。
墓室的前半段是两排人形陶俑,后半段是一座被填上土的喷泉。
喷泉池中央的兽形雕塑出水口,能明显看出有改刀的刻痕,经过改建,喷泉池已然看不太出本来的面目,更像一座专门用来放置貔貅像的圆台。
改前不知道是什么,改后成了一只貔貅。
在墓室的四面墙上仍然有许多暗格,放着大大小小的唐三彩和瓷器。
“战国爆改大唐。”瞎子若有所思。
天真指着墙上的唐三彩,对胖子道::“这些你倒是可以多拿一点,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