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几分钟后，他便收到了裴知雨上述的回答。
关于“风筝若是爱自由”的理论，竟然神奇的让秦和舟平静下来。
那种近乎癫狂的偏执躁动——
渐渐消失。
他的心里只剩下，许多年前漆黑的夜晚，在山林中他看到的那双好看的眼睛……
以及，裴知雨发自内心展露的笑颜。
他不忍心了。
让裴知雨粉身碎骨吗？
如果将她强行留在身边换来的只有她无尽的悲伤，会让她郁郁寡欢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究其根本，他们之间没有未来并不是因为出现了她现男友这颗绊脚石，而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没有可能。
就算把那个男人解决掉，得不到裴知雨的心，只留下一具空壳，自己就真的会感到幸福和快乐吗？
彼时，秦和舟想到这里，那些过往相处片段中，裴知雨灿烂的笑容和对未来产生期待时那种眼神，逐一浮现出来。
“得到她”这个疯狂且偏执的念头被另一个声音强行压制住了——
让她快乐。
“为什么？”裴知雨心中动容，但有些不解，“突然就……”
只是因为那段话就改变了原本的一切想法吗？
而且，仅仅如此的话，也并没有她预料当中的冲击力。
她想让秦和舟继续说下去，可又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再次催问道：“我的快乐，有这么重要么？”
说这话时，眼眶中渐渐又要浮出感动的泪水。
但面对她如此真挚的话语，秦和舟却道：“如果你现在就感动了的话，我怕你听到后面会觉得人设崩塌……”
说着，他像是安慰小孩似的，在裴知雨鼻尖刮了下。
“当个故事听听就行了，少掉点眼泪，我真的会心疼的。”
“喔……”她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将眼泪硬生生收了回去，手指在鼻尖被刮过的地方轻轻抚摸着。
接着转移注意力似的催他：“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继续说吧。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要让我快乐？”
秦和舟看破不说破，顺着她的问题回答道：“啧，你自己的愿望都忘记了吗？高中那会儿，某一天的夜里，你回学校来拿东西……”
“第一次看到你被打的那天吗？”裴知雨抢答道。
“嗯，是啊。”他点头，无言失笑说：“还非要拉着我去报警，好说歹说才给你劝住。”
听他如此一说，裴知雨也想起不少关于那天的回忆来，但始终没想起他所谓的“愿望”。
那时，她才同秦和舟认识没多久。
因为落下了医院那边的单子在学校，裴知雨趁着天没完全黑下来，匆忙赶回去取。
在她正要离开时，恍惚间，隐约发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传来——
教室外头走廊上的灯并没有全部被打开，她此时正处于阴暗处。
在片刻的停滞后，脚步声消失了。
就在她刚要松下紧绷的神经的刹那，有更为明显的呼吸声从脑后传来，近得几乎都要扑到她身上来。
倏地，裴知雨回过身去——
没有人。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此刻，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她的拳头已然握紧，警惕的巡视四周，然而下一秒，一只湿漉漉的大手就放到了自己肩头。
“砰”——
裴知雨反手就是一拳头挥过去。
“如果不是我躲得快，按你当时那个力度，严格来说，报警之后会被制裁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秦宇。”
秦和舟靠坐在车后座，神情轻松，听裴知雨描述对当时的印象，方才的紧张忐忑全然不见。
裴知雨有些不好意思，她当时确实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只想着要一击毙命。
可是吧，这事仔细琢磨琢磨也并不能怪她。
像是找到了关键性的理由，她立刻硬气起来，说道：“谁让你当时一声不吭的跟在我后面呢，晚上那么黑，我想着不是鬼就是变态，当然要下手重一点！”
“嗯嗯嗯，裴同学说得对。”秦和舟笑意盈盈地，边说着脑袋便摇晃着点头。
似乎只要回忆到关于高中时期那短暂的和谐时光，两点面孔上都是带着轻松愉悦的。
“没说话是因为，我本来也不想让你知道我在……”他忽然沉下调子这么说道：“只想着多看看你而已。”
裴知雨：“你一个大活人跟在我后面，我又不是聋，怎么可能听不到你的脚步声呢。”
她“啧”了声，颇为无语。
而且为什么要把这话说得像是临终遗言一样啊。
多看看？
以后难道看不到了吗？那会儿才多大啊，除非秦和舟早早就已经预料到后面发生的一切。
该不会——
“你当时就已经知道秦宇会针对我吗？还有你会出国的事。”
秦和舟摇头否认。
他又不是神仙，哪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
只不过是一些内心的感慨罢了。
那天受伤也是源自秦宇，不算特别严重，在当时而言只是特别寻常的一天而已。
但偏巧的是，秦宇前脚刚走，后脚秦和舟就在走廊碰到了裴知雨。
起初跟着她是害怕秦宇去而复返，会不会突然又发起风来，对裴知雨做出什么事。
他们一前一后在昏暗的长廊中走着。
秦和舟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裴知雨的身影片刻，就好像是要把这个人誊刻进心中一般。
也不只是环境使然，还是自己多思多想，他竟忽然生出些悲伤来。
他们是没有可能的吧。
能和她说上话已经是奇迹——像是废墟中盛开的小雏菊。
开了，但仍旧经不起摧残。
彼时的裴知雨，在他心中那是高居上位的林氏集团千金小姐，而自己呢……
顶着秦氏集团孙少爷的名头又如何，父母皆不受家中待见，才回到本家不久又被针对派出国外常年无法归家。
留下他这个空有名头的孙少爷，见天的还要被秦宇这个二世祖欺辱，甚至不能还手。
有些瞬间，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隐忍。
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还是为了身处国外的父母呢，
山林中那个夜晚，被众人丢下，独自身处漆黑坑洞中时——
糟糕的人生到这就结束也挺好的。
他是这么想的。
可偏偏，裴知雨来了。
如神祇般从天而降，在他仰头只能看得到黑暗的天空中点缀出最亮的一颗星。
将秦和舟余生的道路全部点亮。
青涩懵懂的少年，此刻，忽然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