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礼拧着眉不作声，又开始小范围的来回踱步，“所以说，程永兵跳楼的真相，跟指使程修齐绑人的幕后黑手有关系？”
“嗯，八九不离十。”
“是谁？！”
“你认识啊，我那个好堂弟。”秦和舟正对着窗户，玻璃上倒映出他布满阴鸷的面孔，不急不缓念出这人的名字——
“秦宇。”
“……”
见周言礼倏地回头，满脸惊恐不可置信的模样，秦和舟嗤笑道：“觉得我在胡扯？”
“有证据么？”他问。
“不久前，程永兵到公司来找过我。”秦和舟关上窗，隔绝了风声，慢悠悠地讲述着：“他非要嚷嚷着，说之前他儿子救过我，让我大发慈悲也救救他。”
“说得冠冕堂皇，就是想借钱而已。”
“他那资金链怎么断的，为什么会断，行业内有谁不知道呢。否则的话，早就有人向他伸出援手了。”
“你没见他。”周言礼笃定道。
虽然周家从医不经商，但好歹也算世家大族，都在一个圈子里混的，程家那点事儿他也有所耳闻。
程永兵自己瞎搞得罪了人，又欠一屁股债，最后竟然还想着挪用公款。
试问，现在还有谁敢把钱投给他呢。
秦和舟自然是不会见他的
秦家是不缺钱，对当年程修齐那个无意的善举，秦和舟也并不是毫不动容的。但这要是谁来都挟恩图报，谁求都要给点的话，那这秦氏不成慈善机构了么……
佛门都做不到普度众生呢。
更何况程永兵那嚣张嘴脸，仿佛不是来借钱的，而是来讨债的。
秦和舟直接了当，吩咐助理去回绝他，话也是说得够明白，程永兵灰溜溜走后便再没来过。
原以为这事至此就算结束。
谁承想，秦宇那个不知深浅的家伙，竟然私下里去接触程永兵，想放高利贷赚利息。
由于情况紧急，程永兵也是没过脑子直接答应下来，所幸秦和舟在查盛泽文化时意外得知了这消息，才能及时阻止。
数罪并罚，最后董事会一致决定将秦宇停职。
当然，这么一来的话，程永兵的钱肯定是没了着落的。
紧接着，他那唯一的儿子程修齐又因为跟踪人被踹伤住院，又是大笔开销。债主还不停派人来催收，砸东西都算轻的，到后头甚至开始威胁他，若是还不上钱就要动他老婆孩子。
程永兵这人，别的好坏不予置评，但对妻儿确实尽心也疼爱。
如此，走投无路的他，再一次找到了秦宇。
彼时秦宇已经被停职在家，原本是不打算见他的，可听他碎碎念着说当年自己儿子桶秦和舟如何如何要好。
忽然有个不错的主意冒出来。
秦宇笑得渗人，提到让人死还轻飘飘的，跟踩死只蚂蚁没区别，“不如你去自杀吧，记得死之前留封遗书，就说是秦和舟把你逼死的。”
“这……”他也是个普通人，也怕死。
听到秦宇这么说，程永兵只当是被戏耍了通，忙不迭要离开。只是秦宇并未死心，临了还提醒他，之后有需要还可以再来。
既然动了心思，秦宇又怎会真的轻轻放过，后头程永兵遭遇的破事大多出自他之手。
在程永兵死后，他又找上程修齐，不仅是煽风点火，连枫澜景园的门禁都给了他，就指望他能干出点大事。
只是秦宇怎么都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没用，到最后该死的一个都没死，反倒是自己人赔进去一堆。
真是没用！
父子俩都是废物。
“嘭”——
整张木桌被掀翻在地，书啊、茶杯啊全部摔在一处，霹雳乓啷的好大声动静。
秦宇整个人身上就带着失败的抓狂，气的无处发泄只能用这种掀桌子的方式来缓解，更像是无能狂怒。
闻声赶来的秦正豪看到满地狼藉，登时发怒：
“除了砸东西你还能做什么？！与其在家发疯，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回到公司，也不枉费我当初费心思给你讨来的位置！”
“不成器的玩意！”
在父亲面前，秦宇向来卑微，此刻自然是气儿都不敢出。只有他那紧握到快要爆炸的拳头能凸显他内心的怨愤……
“秦和舟，我早晚会让你跪着求饶。”
距离程修齐被抓又过去几天，转眼已经是年三十。
医院里春节的气氛也愈发浓烈。
连续住院两次，裴知雨已然同医护与护工打成一片。
想着之前答应过秦和舟要给他准备年夜饭的，她特地拜托了余阿姨从家里带点食材来医院。
清晨，裴知雨刚醒来，余阿姨还没来。
同往常一样，她洗漱完便匆匆赶到特护病房去看望仲悦。
比她来得更早的人，是周言礼。
自打那天把她们救出来之后，仲悦就一直不说话，为了时时看顾她，周言礼直接是在医院住下了。
起初，裴知雨半夜睡不着觉也会来这里看看，每次来周言礼都在。
他也不做什么，就站在窗外看着。
一看呢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甚至能站上整天不动。
看着紧闭的房门，裴知雨上前问道：“她还是不让人进去么？”
周言礼听到声音就知道谁来了，眼珠都没转一下，只轻轻嗯了声以作回答。
里头的仲悦是背对着窗门躺着的，浑身上下被她用被子包裹严实。
“咚咚”，裴知雨敲响窗户。
那坨被子连动都没动一下，她这样子就连让心理医生介入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在外头站了许久，周言礼微不可查地叹着气。
接着看向裴知雨，劝她道：“不是说要给秦和舟做年夜饭么，你先回去吧。”
看看时间，估计余阿姨也该到医院了。
裴知雨先行回到自己的病房，她前脚刚进来，护工领着余阿姨后脚就跟了上来。
两个人手里拎满东西，像是恨不得把整个厨房都给搬来。
护工见着裴知雨是刚从外头回来，便问她：“裴小姐，你这是又去特护病房啦？”
她点头回答：“是啊。”
她想从余阿姨手里接点东西过来，帮对方分担些，但被拒绝了。余阿姨念叨着，说什么她身体都还没恢复好呢，不能干重活。
裴知雨拗不过，就没强求，转身去把准备好的小桌什么都拿出来，铺好垫纸，边动作边随意地说：
“唉，我这明明恢复得挺好，也不知道是谁嚼舌头非说我还得休养，搞得我被困在医院出不去，包个饺子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话音刚落，护工阿姨便咯咯笑起来。
直感受到两道灼热的目光正在注视自己，她才堪堪敛起笑，咳嗽两声缓解尴尬。
“您笑什么呀？”
裴知雨亮着眸子，笑意盈盈的，带着点故意打趣的意味。
护工扭过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本想着随便扯个谎糊弄过去，但开口时又把实话说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的嘛，说裴小姐训夫有道，诶唷这个老公粘人的喔！花着万把块一天的费用，把人留在医院里头，说什么是要好好休养，实际上就是舍不得呀！”
“每天都要腻歪个把小时，在医院里……”说到这，她还特别停顿了下，没歪心思的人听到都会想歪。
接着还补上句：“果然还是年轻人比较有情趣、有激情，喜欢搞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