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熙白这才松了松牙口,能尝到淡淡血腥。
沈麓扶着人站好,捧着少年的脸仔细端量一番,只见印象中的奶膘消瘦了许多,而且现在的少年看起来有几分大病初愈的苍白,因两人靠得极近,她还能嗅到少年身上的淡淡苦药味。
“瘦了好多,是不是生病了?”
她心疼抚着少年侧脸,专注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舍移开。
温熙白仰着脑袋,清澈杏眸瞪得极圆地凝视着沈麓,满眼水光都是女郎的倒影,他抓着沈麓抚摸他脸颊的手腕,软声回应。
“舟车劳顿,难免会消瘦,我没生病。”
少年隐瞒她事,沈麓又怎能不知晓,既然他有意要瞒着生病一事,她何必戳破他。
顺势道:“没生病就好。”
一旁的沈枫彦悄悄抹着眼角湿润,上前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到沈枫彦,温熙白眼微红,像平日一样唤了一声,“大哥。”
那模样好像没有离开过。
“嗯嗯!”沈枫彦连声应着,抓着温熙白的双手,“你没事,能平安回来真好!”
温熙白恬静笑了笑,想到自家亲哥等人还没介绍,他连忙扯着沈麓的手腕,迫不及待地回头介绍,“大哥,这位就是我的妻主,沈麓。”
介绍完沈麓,他又接着介绍沈枫彦,“而这位是阿麓的哥哥,沈枫彦,沈大哥与你同年,你们两人一定可以处得很好!”
“阿麓,沈大哥,这位是我大哥,温镜川。”
温熙白给两方人做着介绍,自觉忽略赵澜的存在,谁让她在车上气他来着。
在温熙白做完介绍之后,沈麓与温镜川隔空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惊了一脸。
“是你!”
“是你!”
坐在马车上,探出一个脑袋的唐凌奔瞧见沈麓,他惊诧地骂了一句,“登徒女!”
一时间,空气中有点小安静。
温熙白一脸错愕地看看沈麓,又看看自己兄长,困惑发言,“大哥,你们见过阿麓?”
温镜川很快地回道:“没见过!”
而唐凌奔下意识道:“见过!”
这下,温熙白的脑袋更乱了,“那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沈麓与温镜川对视了一眼,纷纷开口。
“没见过。”
“见过。”
又是两个不一样的回答。
说没见过的是沈麓,说见过的是温镜川。
“我都被你们弄乱了脑。”温熙白不知道几人在搞什么鬼。
沈麓单手搂着少年,另一只手帮他拢了拢身上披风,低声宠溺笑道:“见过两次面,不过,有点小误会。”
“你跟我大哥见过面?”温熙白好奇,“什么时候的事?”
“挺久了,下回再慢慢跟你说。”沈麓看向温镜川,满面真诚地说道:“抱歉大哥,前两回我不懂事开罪了你,还请见谅。”
“这说的什么话,该道歉的人是我……”温镜川现在是尴尬得不要不要,难怪上回沈麓会说他像她家小夫郎,感情是这么一回事。
他与弟弟温熙白生得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两次碰面沈麓会盯着他瞧全然是因为自家弟弟,结果他还把人家当登徒女。
“呀,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别道歉来道歉去了。”沈枫彦打着圆场,亲亲热热地拉着温镜川的手,“先进屋吧,别都在外面站着,亲家千里迢迢前来,一定累了吧!”
“还行,还行。”温镜川客气说道,随着沈枫彦一道进了院子里,其他人紧随而入。
沈麓搀扶着温熙白,在他耳边讲道:“看到门口的两棵果树没,我特地给你种的。”
温熙白望着两棵并齐,长得高大,果子又茂盛的果树,他心里洋溢着舒畅,看了眼沈麓下巴上的明显牙印,他吐了吐舌尖,放低声音,“你下巴还疼吗?”
“不疼了。”沈麓宽和地捏了捏他下巴,“你牙口倒是好。”
几人进了院子里,温镜川仔细扫量一番,看得出来院子特地翻新过,比起他们头先去的沈家小院好多了。
沈枫彦使唤呆头呆脑的陆淮,“陆淮,别傻站着,快给哥哥姐姐们拿几张椅子和倒些水润润喉。”
“哦,哦。”陆淮慢半拍地进了厨房,很快搬出几张椅子,他下意识把第一张椅子给赵澜。
沈麓多留意了一眼,拿过一张椅子给温熙白。
温熙白揪着沈麓衣袖,不想坐,却被沈麓硬摁着坐下,她说道:“坐会。”
“坐了一路。”温熙白左右张望,没看到江知远的人,他问道:“公爹呢?”
沈麓顿了一下,微笑道:“他生了点小病,正在屋里歇着呢。”
“生了什么病?很严重吗?”温熙白担忧。
“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得他醒了,我再带你去看看他老人家,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沈麓蹲在温熙白跟前,牵着他手掌说道。
“好!”温熙白重重点了点头,想到田小贺说村里人笑话沈麓的事,他抓紧沈麓的手掌,愧疚说道,“对不起,我、我当时走得匆忙,小贺哥,小贺哥说村里人都在笑话你,公爹一定很气我吧!”
江知远要是因为这事再也不喜欢他,他也实属是活该。
沈麓拍了两下他侧脸,安抚着,“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笑话我管不着,即便没有你的事,他们依然有别的理由笑话我。”
“至于你说的爹很气你,那更没有,他老人家现在脑子不太好使,我前段时间才惹了他生气,他要气也是该气我才对。”
听着女郎温言细语,温熙白仔仔细细的听着,哪怕是平常事,通过沈麓嘴里说出来,他却觉得非常有意思,眉眼带上了笑意。
“你怎么招惹公爹不快了?”
沈麓抠了抠额角,老实说道:“我勉强他老人家晒太阳,他现在看到我就像看到仇人一样……”
温熙白“扑哧”一笑,“公爹怎么越发小孩子脾气。”
沈麓赞同说道:“可不是孩子脾气吗,一会见到他,你让让他老人家。”
“好,我知道了!”温熙白还未意识到沈麓话中的江知远异样,只乖乖听着话。
坐一旁的温镜川看似在跟沈枫彦对话,实际上一直留意着温熙白和沈麓的互动。
倒是没想到沈麓三言两语间便哄得弟弟一个劲傻乐,他也不知道该笑话弟弟傻,不懂得矜持,还是该说沈麓油嘴滑舌,三两句便哄到弟弟。
“平常,他们两都是这样相处?”趁着沈枫彦去拿果子,温镜川悄悄问温晨辞。
温晨辞嫌弃撇了撇嘴,“嗯,现在还算好,之前腻歪死了!”
瞧见哥哥的欢喜模样,温晨辞又是发愁,又是为其高兴。
看哥哥这样子,八成是要留在十八村了。
“沈女郎。”一直沉默的赵澜吭声了,“听闻你还有一个父亲,怎么不让他老人家出来见见人,亲家千里迢迢前来,总不能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见人吧。”
温熙白三兄弟不知晓江知远的情况,赵澜却心知肚明,故意这么一提。
未等沈麓开口,陆淮先为难地说道:“……疯……江爹爹最近身体不适,不、不宜出门见人……”
陆淮主人式的回答令温熙白多看了他一眼,握着沈麓的手不由自主地掐了掐,后面更是拧了拧。
手上皮肉遭了殃,沈麓虚虚扣住温熙白的手指头,不让少年再拧她的皮肉。
对于陆淮做主的回应,赵澜冰冷斜视过去,“这位是?”
她脸边挂了笑,故意说道:“如此熟络沈家之事,莫不是沈女郎的新婚小夫郎吧?”
她呵笑地继续说道:“沈女郎再娶也很正常,毕竟我家熙白离开的时间也挺久,不过,沈女郎,我家熙白只做正房。”
赵澜的一番揣测之话不仅令温镜川黑了脸,更是令温熙白气鼓鼓起双颊。
听着主子乱说话,陆淮没有配合,而是反骨的大声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阿麓姐姐雇用来看院子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阿麓姐姐的新婚夫郎了,瞎了你的一双眼!”
陆淮原想说狗眼来着,可及时意识到赵澜是他主子,他连忙改了口,说完这句话,他也很有眼力劲跳到沈麓身后去求保佑,假装没瞧见主子的杀人眼神。
对于陆淮反水行为,赵澜气个半死,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没用的废物,养着养着倒是养成了别人家的!
“这位是?”沈麓询问,正眼看着赵澜,这才发现女子颇为年轻,气度还不凡,适才温熙白不多加介绍,她本能将对方归为车夫,但看样子,似乎并不是。
“我忘了介绍!”温熙白赶忙起身介绍,“她是、她是我大哥的妻主,就一个单字澜。”
他刻意掩掉赵澜的姓氏,不想让沈麓知道太多,避免她压力太大。
等以后安稳下来,他再慢慢跟沈麓说。
“额……原来是嫂子啊!”沈麓拱了拱手,“真抱歉,刚才小白没介绍,我以为是车夫来着。”
赵澜憋屈:“……”
“噗……”温镜川掩嘴轻笑出声,尤其是见到赵澜的憋屈样。
似嫌赵澜添的堵不够,温镜川指着磨蹭个半天总算是愿意进院子的唐凌奔介绍道,“沈麓,那位是你嫂子的小郎,年轻尚小,上回让你笑话了。”
赵澜耳朵一热,急着辩解,“他才不是我的小郎!”
听到赵澜这话,刚进院子的唐凌奔立刻委屈红了眼,跺脚,“澜姐姐,你过分!”
丢下这句话之后,他捂着脸一扭头,刚进来又跑出去了。
温镜川嘲讽赵澜,“你的小郎跑了,确定不去追吗?这里人生地不熟,小心你的心肝出了事。”
“你少说几句不会怎样!”赵澜喝了一声,吩咐进来的赵四,“阿四,看好人。”
“是!”刚进来,赵四又扭头出去了。
看着变扭的夫妻二人,沈麓挑挑眉梢。
温熙白拉了拉她的衣袖,在沈麓耳边说道:“他们就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沈麓掀了掀唇角,淡笑不语,有点庆幸温镜川开口插了一脚进来,否则她还得应对看起来并不好相处的赵澜。
关于唐凌奔是不是赵澜的小郎一事先告一个段落,接下来的简单谈论之中,沈麓了解到温镜川等人想留下来住一段时间,表面说是要陪温熙白久点,因日后要见上一面不容易,沈麓却深知,温镜川哪是为了陪弟弟,分明是为了留下来考察考察自家弟弟的妻主是否合格。
好在当初院子翻新时,沈麓让泥匠工扩建了院子,而且也让多建了两个房间,所以温镜川一行人留下暂住,房间是足够的。
只是住房人员安排上,沈麓就有点为难了,尤其是赵澜和她的小郎。
关乎这点,温镜川做主道:“我与晨辞一间房,至于某人就跟她的小郎一间好了,正好早日行了周公之礼。”
与赵澜一间房唐凌奔是求之不得,赵澜却像被刺扎了屁股一样跳脚,“晨辞与唐小郎君一间房,我与镜川一间,哪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
被安排与唐凌奔一间房,温晨辞不高兴了,“我不要,我打死都不要跟唐凌奔一个房间,哥哥,我要跟你一起睡!”
“那不成!”沈麓第一个不同意,开玩笑,人好不容易回来,她话都没来得及多说两句,怎么可能会让温晨辞截了去。
沈枫彦赶快开口说道:“晨辞,你跟我一个房间吧,以前咱们都是一起睡,正好我们晚上可以说悄悄话。”
好说歹说,温晨辞才断了要跟温熙白一块睡觉的心思。
由于一行人来得匆忙,所以住所安排上也稍微急了点,好在被褥用品都很齐全。
晚饭为了能够招呼好客人,沈麓特地跑张家带回来了一只她前两天抓的活野鸡。
在屋檐下杀鸡放血时,沈麓觉得温熙白回来得正是时候,再有几天大麻子就要成亲了,正好温熙白能吃上喜酒。
“阿麓姐姐,我帮你吧!”看到沈麓在放鸡血,陆淮走了过来,帮忙抓住野鸡的两只垂死挣扎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