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程若只把她妈这句话当玩笑话听,今天累了一天又进了一趟医院，没力气陪着收拾玩具，于是说：“妈，我要去洗澡睡觉了,你也别弄了,时间不早,去睡吧。”
“你去睡吧。”周静摆摆手，说：“我不着急，我还要等你爸，没他陪着我也睡不着。”
“……”程若觉得自己找虐才劝她妈睡觉。
自从她上大学之后,周静就给所有人的房间都加了个洗手间，里面有浴缸，说孩子大了，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程若回房间泡了一个澡，待昏昏欲睡的时候才从浴缸起来,擦干身子套上睡裙，回到房间就想倒头大睡的时候，搁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
她瞥了一眼手机号码，应该是李寅的。
程若不太想接，可人家今天才救了自己,今天还没过就翻脸不认人,显得不厚道。
于是,她按下接听键，想着以后他再有所图时，她就瞎编自己已经有男朋友,让他知难而退就好。
“你好！”程若礼貌地说。
“是我。”手机那头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她知道这声音不是李寅,也知道是属于谁的，可她佯装不知道，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打错电话了，再见。”
“等等，我是秦伟业。”手机那头似是响起了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还夹杂着无奈。
“哦……原来是秦总。”程若一副恍然大悟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秦伟业直接跳过她这个问题，道：“你平安到家了没有？”
“到了，谢谢秦总关心。”程若没打算放过这个问题，说：“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得到我这个手机号码的，可咱俩不认识，请你以后不要再打过来，谢谢。”
话音刚落，程若按下了红色按钮，然后对着手机“哼”了一声，关机，躺下，睡觉。
说实话，秦伟业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不认识自己，她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觉得丢脸极了。
她程若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从来都是她不认得别人，没被人记住还是第一次。
小时候嚷嚷过要娶自己的人，长大之后却翻脸不认人。
程若以前只觉得秦伟业很凶，现在她觉得这人不仅仅凶，肯定还喜欢到处留下风流债。
还是小屁孩的时候连婴儿都不放过，现在长大了，长得好看又有钱，估计女人都是一天一换。
直至程若睡着，程远都还没回来。
第二天，她听到外面有动静就立刻爬起来，是陈立让人把程远的生日礼物送来了。
程远看着画中栩栩如生的自己跟媳妇，心里因为闺女缺席自己生日宴的情绪顿时没了。
“爸，看在我熬夜画了好些天的份上，你别生气了吧。”程若抱着程远撒娇道。
程远“哼”了一声，“这次就绕过你，等我明年生日的时候，带个人回来，我啥礼物不要都行。”
“……”程若无语道：“爸，这才刚起床，你就催上了？”
“你以为我想催呀？”程远理直气壮地说：“你看看你妈老姐妹家的几个姐姐，哪个不是上大学就把对象找好，毕业就结婚了？”
“是你让我大学的时候要专注学业，别谈恋爱的。”程若直接翻白眼。
“……”程远一时语塞，程若担心他恼羞成怒，连忙补充道：“爸，不是我不想找，而是像你这么好的男人，都快绝种了，不好找。”
既然有些给自己台阶，程远当然顺着下去，说：“你应该稍微降低要求，你要老把我当模板，这样子是很难找到对象的。”
“……”程若觉得，她爸一个乡下穷小子能娶上年轻貌美的媳妇跟混到司令这位置，靠得就是厚脸皮。这拐着弯自夸的功力，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吃过早饭，程若便回学校了。
暑假即将结束，教师需要提前回校备课。
她昨天太累，今天又起了大早，一早上哈欠连连，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本来想去木棉小区蹭顿饭，谁知道系主任把她叫住了，说有事情跟她谈。
她本以为是因为请假的事情要被做思想工作，没想到主任是想让她去林大做交流。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林大的美术系今年刚成立，对于教学工作开展没有经验，想让他们学校派人过去指导。
本来没有经验可以慢慢摸索，可林市是目前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地方，经济发展上去了，高校办学水平肯定也得跟着上去，所以上头出面给了特别关照。
这一去，起码是一年半载的事情，程若不太想去，因为好不容易从首都回来陪着爸妈，即使经常被虐，但她还是希望每天都留在他们身边。
再说了，她去了林市，她的工作室不就等于直接倒闭了吗？
“主任，如果能给林大帮助，我当然愿意去，可我自己还没给学生上过课呢。”程若委婉地表达自己不愿意去。
可主任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正因为你是新人，参与这样的交流，最能迅速成长起来。你也放心，张教授会跟你一同过去，你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跟张教授学习。”
主任这里走不通，程若把希望寄托在她的司令爸爸身上。
当初可是他把自己安排进学校的，现在再帮她安排一下，她相信程司令绝对有这样的实力。
下午，她一下班就往家赶。
她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到饭点了，她估摸着周静在煮饭，一进院子就迫不及待朝厨房去，“妈，我爸今晚回来吃饭吗？”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厨房门口，然后发现她爸今晚不仅仅回来吃饭，还已经到家了。
他此刻正从身后抱着正在炒菜的周静。
“……打扰了，你们继续。”宁宁面目表情地转身，然后回自己的房间。
她一直知道老两口感情好，但绝对没想到，他们这年纪，在厨房炒个菜也能抱上。
被闺女撞破，周静老脸一红，用手肘把程远往外撞，“都说宁宁快回来了，让你规矩点，这下真是丢人了。”
“我哪知道她今天这么早，再说了，咱俩亲嘴都行，抱一下能有什么？”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应该说的话吗？”
“媳妇，你又嫌我老了，是不是？”
“……赶紧帮忙开饭。”周静懒得理他，说：“都不知道宁宁好不好意思出来吃饭了。”
从小历练过来的程若，虽然略感震撼，但吃饭的时候毫无异样，还不失时机地把自己要去林市做交流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是新人，应该服从学校领导的安排，虽说林市不远，可每天来回市不可能的，以后只能放假的时候回家，我舍不得你们呀。”
程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知道她爸最吃这一招，谁知道她这如意算盘这回打不响了，程远肃着个脸，说：“你也知道你是新老师，要是你们学校是军营，你就是新兵，首长的命令哪里有不听的道理，这次交流你一定得去。”
程若就这样被她爸无情地推了出去，她本来想反抗，直接不干了，守着自己的工作室。可上次在临摹选拨那里遭受了滑铁卢，她对自己已经不那么自信了。
这老师暂时干着还能养活自己，要是守着工作室，可能每个月连租金都收不回来。
因为时间紧迫，程若三天后就要出发去林市。
教授本来说跟她一起过去，可程远坚决让她吃过中午饭，说他跟周静一起送她。
这顿践行宴，程远十分重视，一早上跟周静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回来。
程若觉得他们三个人肯定吃不完，可不想扫他们的兴，就随他们了。
“宁宁，出来。”
程若正在房间里面做最后的收拾，突然听到程远在外面喊自己，她应了一声，踩着拖鞋出去，一拉开门就看到客厅里面坐着两个男人。
程若跟秦伟业对视了一眼，程远笑道：“宁宁，不认得罗奶奶家的伟业哥哥了？”
“不认得。”程若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咋不认得了？伟业这些年也没多少变化。”程远问秦伟业，“你认得我家宁宁吗？”
“认得。”
秦伟业答得毫不犹豫，程若听着，心里的白眼直接翻上了天。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跑来，不过不想跟他待一块，于是道：“爸，我去看看我妈有什么要帮忙的。”
“好。”程远笑着应下。
程若去了厨房，一见到周静就问：“妈，那秦伟业怎么突然跑来了？”
周静当然不可能告诉她，这是你爸把人叫来的，胡乱编了个借口，说：“听说是过来办事，顺便来看看咱们，这孩子挺有心的。”
说着，她还不遗余力地sell人，“伟业这孩子挺好的，事业有成，就是忙工作耽误了个人问题，到现在还没有交女朋友。你觉得他怎么样？”
程若沉浸在秦伟业来她家的不爽当中，没有留意到周静的试探之意，说：“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周静不太同意道：“人家长得又高又帅，又是大公司的老板，挺好的呀。”
“多金帅气的男人最靠不住，结婚还要天天防着二、奶三、奶，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这样的例子实在多如牛毛，周静无法反驳，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道：“你觉得哪样的靠得住？”
“当然是我爸那样的。”程若脱口而出道：“妈，我是真羡慕你，嫁给我爸的时候，他事业刚起步，你不愁吃穿，然后陪着他一路打拼，他感激你，也更爱你了。”
“哪有你说得这么好？”周静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这么好。”程若笑眯眯调侃道：“都抱孙子的年纪了，你炒个菜，我爸都要抱着你，你不觉得他太黏人了吗？”
“……”周静难为情极了，转移话题道：“你都知道我到抱孙子的年纪了，你咋不给我生一个呢？”
“我还是个孩子呢，你要找就找我哥。”
“……”
程若在厨房一直躲到午饭做好，她没想到秦伟业能陪着程司令唠叨一两个小时，更没想到他脸皮厚到在她家蹭饭。
“伟业，跟我喝一杯。”程远高兴地说。
“不了。”秦伟业拒绝道：“等会就要开车回林市，喝醉开车不安全。”
“这样真的不能喝。”程远一点都不怪秦伟业不给自己面子，还趁机说：“伟业，咱宁宁今天要去林大做交流，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长得又漂亮，我跟你周姨都很不放心。听说你一直在林市创业，以后可要帮咱们多多照顾宁宁呀。”
程若一听，立刻从碗里抬头，说：“爸，我不用他照顾，我在学校安全得很。”
“谁说学校就一定安全了？你人生路不熟的，如果有什么事记得找伟业帮忙。”程远不容置喙，说完又对秦伟业说：“宁宁对林市不熟，要是你周六日能抽点时间，带她到处走走最好。”
程若已经对她爸不抱任何希望了，但她知道秦伟业不会让她失望，他一定会委婉拒绝的。
她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低头继续吃饭。
这时候，秦伟业的声音响起，他说：“远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宁宁的。”
程若听着他这门面话，连头都懒得抬了。
午饭过后，程若也要出发了，林市跟省城一来一回得五六个小时，她希望程远他们返程不要太晚，否则她不放心。
“爸，这碗等今晚回来再洗吧，咱们先出发。”程若说完就回房间拿行李。
等熬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已经没人了。
走出去一看，程远跟周静正站在门口，门外还停着辆豪华汽车，估计是秦伟业要回去了。
“宁宁，快点过来。”程远超程若招招手。
程若以为他让自己跟秦伟业说再见，于是再不情愿也要把这流程走完。
谁知道她一走过去，程远就抢了她的行李，然后推着她往副驾驶那边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被塞到副驾驶，行李也被扔到了后座。
不等她说话，程远已经开口，“伟业，麻烦你送宁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