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说中了。
那一刻她真的差点忍不住,一头栽进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怀抱。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张助理的声音:“宁小姐!房间开好了!”
张锴从街中央跑到人行道上,才看见房车后挡着的自家老板的身影,一瞬间脸色煞白。
他感觉到自己头顶忽然变得凉飕飕的,光芒万丈。
裴司延冷冷望向他,语气像夹着冰渣子:“你自己住吧。”
张助理一脸委屈:“可是开了两间……”
“随你怎么住。”裴司延面无表情,“我报销。”
“……”张助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裴司延望着他,微眯了一下眸:“还不消失吗?”
“立刻消失!”张助理拔腿溜得飞快,那辆惹眼的劳斯莱斯也很快开进酒店后院。
裴司延见宁姝还望着酒店方向,唇角一勾:“怎么,你还真想住那地方?”
宁姝收回目光,看向面前巨大豪华的房车:“那今晚我住这里吗?”
“嗯。”裴司延笑了笑,“还有我。”
“……”宁姝紧张地攥住手指。
这么大的车,应该不止一张床吧?
镇上居民多,车子和人都挺招眼的。裴司延顺着大路往前开,一直到一片空旷的水泥地上,周遭人烟稀少,也没有楼房遮挡。
举目四望,是浓墨重彩勾勒出的连绵山丘,映在夜晚天幕的微光里,偶尔还能听见几声蛙叫蝉鸣,隔着车窗,悦耳却不吵闹。
车里空间充足,家居用品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卧房有两间。
裴司延从冰箱拿出一盒草莓,站在水池前认真地洗。
宁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哗啦啦的水流声和电视里的声音交融成一片,瞬间让她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
宁姝望着水池边洗草莓的男人,突然想起张助理的话:“他不想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花在那些琐碎的事情上。”
“这要搁以前,一分钟几百万,他哪舍得浪费一秒啊。”
而此刻,他用了三个小时从曲城赶过来,在这样的夜晚,不谈工作,也不说别的,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为她洗草莓。
宁姝心里就像塞着一团什么东西,又软又胀,电视也看不下去了。
她起身走到他旁边,很低很轻地开口道:“谢谢你。”
裴司延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手里动作稍停,随即他轻笑一声,摘掉一颗草莓蒂,缓缓地送到她唇边。
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草莓,居然比她的唇瓣还热。
宁姝呆愣片刻,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男人手里的草莓就这么被温柔地送进去,轻轻一咬,香甜中带着微酸,汁水四溅,还有几滴溅到他手上。
脸颊悄无声息地红了,像他指尖溅上的草莓汁,清透水嫩的红色。
裴司延低头看着,唇角弧度压不下来:“热吗?用不用开窗?”
宁姝能感觉到他落在脸上的视线,和男人话里故意的笑腔,硬着头皮说:“我好热,还有点闷,要出去吹吹风。”
“这种地方晚上有大灰狼,专吃你这种水灵灵的小姑娘,不要轻易出去。”说着,他松松攥住她的手,轻笑:“是挺热的。”
她的手冰凉。
山里气候和城里差异很大,夜晚十多度,空气也潮湿,体感会有些冷,但又没到开暖气的地步。
裴司延将她的手一点一点包进掌心,许是这双用热水浇过的手格外潮湿柔软,舒服得她不想挣脱。
他一只手握着她给她捂暖,另一只手继续洗草莓。
宁姝低头看着他一片宽厚的掌心把自己两只手一起包得密不透风,只觉得空气加倍闷热,企图说点话转移注意力:“我听张助说,那天晚上在酒吧,你——”
说到一半,她猛地又闭上嘴巴。
真是脑子被蒸坏了,真会找话题。
“嗯?”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说,我抱你那次?”
“……”为什么他的语气和表情就能那么淡定?
宁姝吸了口气,尽量也表现得淡定:“我是想说,谢谢你那天照顾我。”
这件事在她心里一直是道坎,还因此躲了他那么久,所以这声道谢来得有点迟。
“还有呢?”他关掉水龙头,看过来。
“啊?”宁姝愣了下,慌乱垂眸,“对不起,那天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如果不是张助提起来,我都不知道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还以为只是借他的卧室睡了一觉那么简单,没想到还有后续。
裴司延缓缓侧过身,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那别的事也不记得了?”
宁姝懵懵地眨了下眼睛:“什么事?”
脑子突然灵光了一瞬,她以为他指的是男厕所,忙不迭摇摇脑袋:“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就算有看到什么,被占便宜的也是我。”裴司延笑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你一直躲着我,是怕我找你负责?”
宁姝脑袋都快摇出水了,简直百口莫辩,恍惚间又听见他低沉而短促的一句:“那天晚上你亲我了。”
宁姝张了张口,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只有眼皮不由自主地发颤。
“我说,你那天亲我了。”男人松开她的手,脚步微挪,然后再将她锁在自己和料理台中间,嗓音如耳语般暧昧,“在我的床上。”
宁姝脑子里炸了一下,猛摇头:“不可能。”
“看来是真不记得了。”裴司延笑了笑,无比兴味地垂着眸,目光专注而悠长地凝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仿佛永远也看不够,“我们情景重现一下,或许你能想起来什么?”
宁姝紧咬着唇,生怕他真对她做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半夜的,她更怕自己把持不住。手慢慢地摸到旁边,颤抖着将水果盘举起来,一脸生无可恋:“吃……吃草莓吧……”
她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喂草莓,电视换了她喜欢的节目,也还是心不在焉。
裴司延坐在她旁边半米之外,不像平时那么严肃凛然,他一只手夹着抱枕,懒懒侧靠着,无比放松的姿态。
时不时得寸进尺地握一下她的手,又在她准备挣扎之前迅速松开。
温暖一触即离,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搅乱的,似乎只有她的心。
草莓吃到最后一颗,心头的尴尬也终于消散得差不多了,宁姝转头看着裴司延,轻声道:“我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裴司延正在手机上回工作邮件,闻言抬了抬眸:“怎么不一样?”
宁姝咬了一下唇,鼓起勇气发表意见:“就,不正经。”
男人微愣过后,弯眸一笑:“你喜欢我正经还是不正经?”
宁姝这会儿脑子灵光,没上套,抿着唇不回他话。
裴司延笑着把手机屏幕摁灭,放到旁边。
“你知道吗,如果一个男人对喜欢的女人毫无邪念,那肯定是装的。”他微微倾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不想再装了。”
他的注视近在咫尺,每一个字也都重重地砸在她心上。
他的手覆上去,带着薄茧的指头轻轻摩挲她光滑细嫩的手背:“我想给你看最真实的我,虽然不完美,但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宁姝默默地吸着气,也安抚不下胸膛里那颗肆意乱蹦的心脏,她只能抿紧唇,仿佛这样它就不会失控跳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望进她眼底,“这样能离你更近一些。”
他不再是以众所周知的那个身份陪在她身边,而是独属于她的身份。
一个普通的爱着她的男人,会因为她而牵动情绪,会做一些很傻的,却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
第二天起得很早,两人开车跟在灵车后面,从乡里一路到殡仪馆。
宁姝站在灵堂门外,远远看着遗照上女孩稚气未脱的,永远停留在十一岁的面庞。
有负责送别仪式的殡仪馆工作人员看见他们,走出来问:“您好,是来送灵的亲友吗?”
“不是。”宁姝摇了摇头,淡声道,“路过,随便看看。”
工作人员转身去忙了。
裴司延站在她身后,低声问:“真的不进去?”
“不了。”
院子里都是花圈纸特有的香味,她走上前,伸手捋了捋刚刚摆上去的,她亲手写的那副挽联,然后站在院子中央,默默地鞠了一躬。
裴司延能感觉到她的低落,虽然她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刻意带着笑腔,公式化地嘴角上扬。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就算你做得再好,也无法左右他人的命运。”他抬起手,轻轻放在她头顶上,“尽力就好,别怪自己。”
男人温暖的掌心轻揉着她的头发,带着春风般的安抚。
宁姝吸了吸鼻子,将那阵热意彻底压下去,然后笑了笑,声音还是有点瓮瓮的:“你知道吗,很多人都笑我傻。”
裴司延看着她,静静地听着。
“我干了这行以后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猥.亵和强.奸案发生得那么频繁,其中有一部分会找到我们,但更多的,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甚至为了所谓的面子,都不敢声张。”宁姝低着头,轻轻刮着手指上的墨迹,“这种病例是他们最不想接手的,吃力不讨好,因为那些女孩儿受到的心理创伤比普通人要复杂得多。就连报案到警方,很多也都是息事宁人,好像谁都不想和这种事扯上关系。”
“可是那些女孩儿做错了什么呢。”她回过头,远远看了一眼殡仪馆大门,“我只希望她们能好好活着。她们有资格,有权利比那些混蛋更健康快乐地活着。”
裴司延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知道哪边是西吗?”
突然被转移话题,宁姝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她还是站在原地,指了指左边:“这边?”
裴司延忍不住弯起唇,“你看太阳在哪边。”
宁姝抬头看向天空,这会儿是上午十点,天气晴朗,一片湛蓝里飘着朵朵白云,太阳的位置清晰可见:“那儿。”
话音未落,她突然反应过来,“那边是东?”
她刚才指的恰好是反方向。
裴司延笑了笑,两手搭上她的肩,轻轻带着她转了个身。
淡淡的沉香味萦绕在鼻间,背后是男人温暖的胸膛,比阳光还要暖。下一秒,听见他在头顶低声说:“现在我们面朝北边。”
宁姝懵懵地眨了下眼睛。
“只有面朝北边的时候,你的方向才是对的。”他用手捧着她的头,转向左侧,“那边是西。”
“……哦。”宁姝脑袋嗡地一下,才明白过来,“那那天——”
“那天是你走错了。”他轻笑着揉揉她脑袋。
宁姝想起自己还在露台上得意洋洋取笑过他,暗中腹诽他一个大总裁东西不分,顿时窘得面颊滚烫:“那你当时也不说,就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男人不置可否,依旧是笑着。
片刻后,才用手指轻轻捋顺她耳侧的头发,无比认真的嗓音飘下来:“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你做什么,对的错的,我都愿意当你的后盾。”
“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气馁,做自己想做的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