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王月月(1 / 1)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叫孟......”

何婉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问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你以前的身份重要吗?”她道:“你现在只不过是一户农户家里的女儿,平日里放羊的。你还没有记清楚这一点?”

“啊,”她低声说:“我知道,我记得清。我现在叫王月月。”

何婉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找我,”王月月惊喜道,她眼睛闪闪发亮:“我之前还一直在想,若是一直在这里放羊可怎么办呢。”

“我没钱上城里找你去。”

何婉目光,从她一身的粗布短衫上滑过。

她自己是穿着十分精致讲究的,这回来山野中的猎场,她手上戴了造假不菲的麋鹿皮子手套。

王月月是在京城中长大的,但她毕竟只是一名小官儿的女儿,见过的好东西有限,眼睛一直往那副油光水滑的手套上瞄。

王月月做牧羊女的这半年来,她一双本来细嫩的手,磨出了老茧,因为经常浣洗,割草择菜,手指又红又肿。

但她不敢吭声问,只是羡慕的看着。

“我娘的事情,”王月月问:“真的和那个叫赫沙慈的女人有关吗?”

“可是我听说,她现在还非常年轻,在昼镫司里,干着给人家抄文书,整理仓库的杂活儿呢!”

王月月神情疑惑,言辞中透露出稚嫩的试探:“你之前,为什么要说她是昼镫司里管事的?”

何婉道:“怎么?你觉得我想对你干什么?”

“你怕我利用你吗?”何婉问:“不,你完全不必在思索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因为我就是在利用你。”

王月月的表情一凝,随即垂下了眼睛。

“否则我为什么要救你的命,还要帮你在这里生活?”

何婉轻蔑地一抬头:“你知道要恰好找到一户死了女儿,你又与那死去的女儿长得像,还愿意接受你的人家,有多难么?”

“我,我知道。”王月月点了点头:“我知道很难,你一定花费了很多心思。”

她感激涕零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养伤的时候,夜里疼的睡不着,都是你起来给我煎的药。”

何婉嘴唇微微一动,懒得点破,这是因为她从来不允许下人,在夜里进入自己房内的缘故。

而王月月一晚上叫唤个不听。

大夫说那副止疼药不能多吃,吃多了怕对行走有碍,思维也容易不清楚,但何婉不管那些。

王月月变成瘸子,或者变成傻子,都不关她的事。

但她哎哟哎哟,因为疼而叫唤个不停,却影响到了她当下的休息。

“看你脑子还清楚,我就先走了。”何婉翻身上马,想了想,道:“你就在这儿老老实实放你的羊,其他的什么都别想。”

王月月抬着头,看着她纵马而去。

“我的计划,你要记清楚。”

何婉道:“等到时机成熟,你就去死,就这么简单。”

“至于时机,这个由我决定。”

“赫沙慈有一句话说的好,做事没有必要强迫别人。拿到硬架在对方脖子上,逼着妥协,是最下等的方式。”

何婉神色看上去,甚至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她看起来还很小,十来岁的年纪,道:“我可以给你选择的权力,你选择在这里做牧羊女,或者逃跑离开。”

“但是如果你选择的不合我的心意,”何婉一勒缰绳:“那我还有无数种方式,让你自愿的同意我的想法。”

她微微一笑:“那对农户夫妇......不,你如今的爹娘,他们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希望你好好的想清楚。”

王月月大了些声音,道:“我知道!”

“我想的很清楚,”王月月一字一句坚决道:“我想杀了郡王给我娘报仇,还要让昼镫司的人,注意到我娘的案子。”

“让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付出代价。”

“你答应了我能做到,我就相信你。”王月月认真说:“我相信你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就算我死了也没关系。”

“我知道想要达成所愿,必然要付出代价的。”

何婉那尚显稚嫩的脸上,狠厉表情出现的如此突兀,却又做的如此熟练。

“这是自然,我答应过你,我还答应过别人,会彻底毁了泰清郡。”

“杀光这郡中的每一个人。”

“哦,还有,我并不讨厌赫沙慈,”何婉一面说,一面褪下手中的麋鹿皮的手套,随手往王月月脚下一丢,道:“我只是做了她做过的事情而已。”

“还有一件事,你也许不知道,你娘当初其实并不会来泰清郡。是因为赫沙慈这个人啊......”

“她太想往上爬了,因此在誊写文书的时候,篡改了其中的内容,导致人员调动,叫你娘领了这个差事。”

“她认为你娘能够处理好那件事情,却不知,正因此害死了她。”

何婉低下头,几乎是怜悯的看着王月月:“如果有机会是话,说不定你可以问一问她,但是我敢向你保证。”

“她一定不记得你,也不记得你娘了。”

*

车马填咽,京城便只是街道,都要比其他地方繁华些。

王月月带着斗笠,低头行走在街上。

她已经离开京城好几年了,但即便如此,她也害怕被曾经的熟人给认出来。

不过,大抵没有多少熟人了吧,王月月自嘲般的笑了笑。

当踏进京城内的那一刻,她有尝试过辨认自己曾经家的位置,然而却发现,就连自己本来的名字,念出口的时候,都有一种异样的陌生感。

分明发音她无比熟悉,却还是感到陌生。

于是她放弃了回去。

家中早已经没有人了。

娘死讯的消息传了之后,昼镫司内寻思给了抚恤,爹拿了抚恤金,将丧事办妥,不消三日,便要回老家去。

而在此之前,分明是爹口口声声说,娘的死有隐情,要上告的。

她与爹几番争执,最终一怒之下,自己掏了爹的荷包,揣着银子就上路了。

说起来,她运气真是好,竟然能够自己孤身一人跑到泰清郡去。

她拢了拢斗笠,站在昼镫司的那条大街尽头,等着赫沙慈的轿子。

赫沙慈这两年,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起来了。

最初她还只是个小小官吏,因为办成了几件案子,一下子跃升上去。

因着她做事张扬,在官场上都很容易与人剑弩拔张,于是坊间关于她的传闻不少。

有说她非常貌美,全凭一张脸做到今日的。

也有讲她其实很有几分手段,凭心狠手辣走到现在的。

王月月将这些有的没的言论,都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心里却依然有一个想要去验证的东西。

她紧紧攥着斗笠上落下来的白纱,目光不安的在街上打量。

看着一架轿子晃晃悠悠的在昼镫司前落下,跟随其后的人,将轿子的门帘一掀,里头便探出了半个身子。

王月月伸长了脖子去看,然后呆了一呆。

这是晨光明耀的早晨,清风和煦得叫人心旷神怡。

从轿子里出来的人,漫不经心的低垂着眼睛,听着身边的人讲话。

她生得很美,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王月月都能如此明晰的感受到,那双极其少见的,形状媚意十足的眼睛,所带来的冲力感。

她眼睛下面各生了一颗红痣,看上去稠丽娇艳无比。

即便只是穿着昼镫司的官服,她都穿出了一种礼服的华美感。

王月月回过神之后,马上就辨认出来了,这个女人绝对是赫沙慈!

眼下双痣,毒如蛇蝎。

赫沙慈!

她激动的挪了挪步伐,见她下了轿子之后,并未急着进去上值点卯,而是转而去了对面街上的茶楼。

这一点与何婉告诉过她的一模一样。

何婉讲过,赫沙慈假若手中没有事做,是不会很积极的去点卯的。

她虽是赫沙家的人,却已经脱离了赫沙家,在外头自立门户了。

她早上不喜在家中用膳,而对昼镫司对面一家茶楼,里头蒸的小食与糕点,倒是很合她的心意。

因此她会特地去那里,用了早饭再去上值。

王月月跟着走进了那家门面也不大的茶楼,只见赫沙慈径直上二层,朝常坐的位置而去。

店伙计见她来,喜气洋洋道:“您来啦?还是老三样?”

也不等赫沙慈回答,就手脚伶俐地跑去通知后厨。

王月月跟着往二层去。

二层上都是雅座,下头是散座,只是来喝几碗茶的,用一些零碎花销的人,不会往上头去。

店伙计也都更注意一些,不会叫一些一看就花不起那个钱的,或者泼皮无赖往上头走,免得上去冲撞了贵人。

王月月特地戴上了,当年何婉扔给她的那副皮子手套。

这副手套她谁也没让看见过,自己当宝贝精心保存了两年,终于是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她在店伙计疑惑的目光投射过来时,恰如其分的一抬手,叫对方看见了手上的手套。

店伙计都是做事做老了的,十分人精,她叫斗笠遮了大半部分,然而一件那副手套,就知道她轻贱不得。

店伙计便朝她嘿嘿一道,道:“您是新客吧?稍等,小的待会儿便来向你报咱家的招牌。”

王月月仓促的一点头,抬脚上了二层。

桌边独自坐着赫沙慈一个,此地也清净,这个时候,除去一楼零零散散有些坐着闲聊的人之外,二层几乎是空的。

王月月走过去,径直坐到了赫沙慈面前。

赫沙慈正托着腮,扭头朝外面发呆。

察觉到有人来,她微微的一侧头,瞥了王月月一眼,随即又继续漫无目的的看外头的街景。

王月月掀起斗笠,定定地望着赫沙慈。

“这么久了,也许即便是看着我的脸,你都不可能想起我是为什么来了。”

赫沙慈一动不动。

她睫毛很长,那扭过去的侧脸,在晨光下显露出惊心动魄的美来。

王月月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或许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都是真的。

她继续道:“但是据说赫沙大人的记性很好,那,你一定还记得,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吧?”

王月月张了张口,却发现即便已经过去了两年,要将这个名字呼之与口,却依然会感到一阵哽咽。

她在发出声音的时候,毫无征兆的带出了颤抖,问:“林玟。这个人,赫沙大人不会知道吧。”

赫沙慈终于转过头来,一双眼睛不加闪躲的望着她。

何婉对于王月月来说,已经是一个腔调很高的人。

何婉对大部分发生在身边的人或者事,都鄙夷,都厌烦,都贬低。

因此她说话其实是很伤人的,很符合民间对于跋扈嚣张的贵族小姐的想象,但比那份红粉佳人的想象,还要再血淋淋几分。

王月月听各路传言,知道赫沙慈也是个很嚣张的人,然而真当与她面对面时,看着她的眼神,却发现她与何婉完全不同。

她眼里有一种饶有兴趣的观察,好似王月月是一个什么新奇东西似的,对她不构成威胁,单只是好玩。

王月月道:“林玟是我娘。”

“两年前,因为你想要拿功劳升迁,故意纂改了誊写的文书,并且向上头推荐了我娘。甚至专门为她拟定了行动计划。”

“但是她死了。”

“而你,你与我娘恰恰相反,你借着我娘的死讯,倒打一耙,构陷了上司,因此得以升上了他的位置。”

“你害死了她,却没有做出任何一件弥补的事情。”

王月月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这两年来,你心里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赫沙慈眨了眨眼,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随即她笑了一下,仍旧是托着腮,十分无聊地说:“林玟,谁啊?”

赫沙慈说:“实在抱歉,昼镫司中大抵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但我是很难记住那些碌碌无为,连一些小事都办不好的人的。”

“你娘死了?”

“去跟昼镫司里专管人事变动这一项的人说去吧。”

她无聊的用指尖扣了扣桌面,没再多看她一眼,下了逐客令。

“去吧,别来我面前耍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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