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城就遇到阻拦,李沐有点莫名其妙,几架马车上,都伸出脑袋,朝外面张望。杨钊急忙下来,两个小太监立刻跑到李沐身边,摆出一副护主的架势。十几个便装的大汉,目光冷淡,保持惯常的警惕,李沐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一定来头不小。杨钊上前交涉询问,被直接推到一边,连说话都懒得和他说。李沐摆摆手,上前问道:“各位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领头的汉子,见到李沐,急忙拱手,然后凑近李沐,低声说道:“皇子殿下,在下秦忠,禁军副统领,奉命保护皇子殿下。”
李沐哦了一声,问道:“禁军?是父皇让你们来的吗?吓我一跳,还以为刚出城门,就遇到劫道的,”秦忠微微一笑说道:“皇子殿下赎罪,这些兄弟们,整天绷着脸,习惯了,不过他们个个都是陛下的忠勇之士,请殿下安心。”
李沐说道:“你们来了多少人?这样大张旗鼓的,反而不好,要不你们先行一步?”
秦忠咧嘴,说道:“回殿下,我们一共十六人,殿下说笑了,我们哪敢走在前头,殿下先行,我们跟在后面,保持距离,随时策应候命即可。”
李沐笑道:“也好,不过大家都放松一点,既然穿的是便装,如临大敌就让人怀疑,对,笑笑,就当游山玩水,和我们保持一两里最好。”
秦忠果然露出顺从的微笑,“是,殿下,我已经派了四名兄弟,在前面探路开道,我们远远跟着,殿下有任何需要,吹这个竹哨,我等立刻赶上。”
秦忠说着,拿出一只竹哨,双手捧给李沐,李沐接过,看了一眼,制作很精良,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声音清亮尖利,能传出很远。“嗯,好东西,果然想的周到。”
李沐称赞一句,让秦忠自行带队断后。秦忠指指远处,路边停着一辆很大,很豪华的马车,“殿下,还有一架马车,陛下让交给殿下,随时候用。”
李沐点点头,知道是李隆基专门给杨玉环准备的,肯定不会给这些禁军说明。“行了,马车我暂时不用,你们带着它随行,记住,保持距离。”
李沐说完,回头上车,令杨钊继续前行。李沐很感慨,李隆基对他的关怀照拂,也真的很到位,明里暗里,给他创造着最安全便捷的行程,这个老爹,很够意思。杨钊简单吩咐了几位车夫,车队缓慢起行,杨钊跟在李沐的马车旁边,低声问道:“殿下,他们是什么人?”
李沐说道:“随行护卫的,不用惊慌,有了他们保护,一路上也会省心,告诉大家,唱个曲,热热闹闹的赶路,别弄的受罚一样。”
杨钊笑着答应,急忙去依次吩咐,很快,就听到舞娘小姐姐,在马车里,唱起了欢快的曲调。秋天的阳光,虽然高冷,心情释放之后,也感觉周身暖洋洋的,李沐的车队,就像一条欢快流动的小溪。但是,在安东通往长安的官道上,气氛显得冷凝寒凉。裴云带着四名亲随,骑着快马,从安东都护府出发,晓行夜露,已经跑了三天,眼看出了太原界,前面就是黄河。过了黄河,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入京,裴云的心情很复杂,很茫然。兵部突然八百里加急,诏令自己回京述职,显得不合常理,自己在任上已经有五六年,自问镇守边关,尽职尽责,从未懈怠。邻国都相安无事,一派和顺气息。另外,过年过节,各种礼物银票,也没有少送,凡是能管着自己的大爷们,没有拉下任何一个。更没有和哪个结仇结怨,干嘛突然就要召回自己,是要加官进爵,还是要受罚贬斥,裴云想不通达。这次仓促回京,到底何意?吉凶祸福,实在难料。此时刚吃过早饭,不敢耽搁,放慢速度,一边消化食物,一边赶路。亲随裴兴,比裴云略大几岁,是裴云的叔叔辈,也是裴云最信得过的副将。裴兴见裴云一脸愁云,一路上自言自语,也知道裴云很紧张,此时,眼看就要踏入长安地界,裴云更加心事重重。裴兴打马,靠近裴云,两人缓慢并行,裴兴问道:“云儿,我见你一路上都不说话,情绪低落,今日回京,就应该高高兴兴才对呀?”
裴云苦笑道:“叔叔,虽说是回京,但是侄儿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裴兴说道:“你是不是过于多虑了,一般边将被紧急召回,十有八九是加官进爵,况且,你在安东都护府,治军有方,邻国安泰,我大唐边民,日子也越过越好,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杞人忧天。”
裴云说道:“叔叔,不是这个道理,镇守边防,侄儿自问无愧于心,但是现在四海升平,又是寒冬将至,突然召回,怕不是什么好事。”
裴兴说道:“云儿,你为人做事,叔叔看在眼里,敬在心里,况且,尚书大人,包括兵部各大主事之人,每年孝敬,一分不少,就连宰相府,也长期打点,就算哪里有一点点闪失,他们也应该为你说话,”裴云说道:“官场残酷,胜于战场,平日说的再好,一旦遭人算计,走了背运,谁肯出手,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我真有什么不测,请叔叔照看侄儿一家老小。”
裴云说完,突然灰心丧气,这种不好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裴兴喝道:“不许胡说,更不用胡思乱想,好端端的,说这些晦气的话做什么?”
裴云点点头,说道:“叔叔教训的是,也许连日赶路,有点人困马乏,多了许多的妄念,请叔叔责罚。”
裴兴也觉得情绪被侄儿带偏了,叹气道:“好了,不说这个话题,这次回去,好好和你婶婶,弟妹们团聚一下,算起来,有一年多没有见他们了。”
边关守将,一般家属都留在京城,由兵部监护,目的很明确,家人基本上就是人质,免得边关将领,卖国投敌,历朝历代都一个待遇。所以,镇守边关,每夜孤枕冷被,也是常态,长期下去,连性情都会扭曲。裴云听到家人聚会,享受天伦,也露出了微笑:“叔叔说的极是,回去在兵部应卯之后,两家人好好聚聚。”
两人扭转情绪,说起家里的大人小孩,也有了笑声。五匹快马,也逐渐提速。跑过一个山湾,突然,一队骑兵,迎面而来,有十几人,个个都是铠甲长枪,威风凛凛。裴云急忙令几位靠边暂停,让开大路。骑兵经过裴云身边,没有停歇,直接疾驰而过。裴兴笑道:“快到京城,果然情景大有不同,这些骑兵,如此威风,一定是镇守京畿的精兵猛将。”
裴云说道:“不错,从他们的身形气势,也能看出我大唐的威风,比起我们的边军,只强不弱。果然霸气。”
五人同声赞许,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看到精锐的骑兵,就觉得亲热。灰尘散尽,五人继续前行,刚走了有两三里,前面又来了一队骑兵,也是十几人,为首还有一员将军,披着铠甲战袍,手里一杆亮银枪。裴云又要让路,但是,这队骑兵,竟然在裴云面前十几步停下来。一瞬间,裴云感觉不妙,立刻大喝一声,抽出宝剑,四名随从几乎同时亮剑。但是,情况比裴云预感的更加糟糕,刚才从他们身边掠过的骑兵,已经返身回来,从背后堵住了他们的后路。而且,前后两队骑兵,三十多人,一起搭弓上箭,瞄准了裴云五人。裴云大惊,喝道:“你们是何处军马?我乃安东都护府都护裴云,你们想做什么?”
正面的将军冷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来的好,裴云是吧,我等的就是你,动手。”
将军说话间,手里长枪一挥,两边三十多张硬功,前后夹击,箭如雨下。瞬间的功夫,裴云的四名随从,身上被射的就像刺猬一样。从战马上滚落在地,即刻毙命。裴云胳膊腿上,也中了三箭,滚落马下,见叔叔裴兴,被一剑穿喉,裴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也无视四面的围困,抱住裴兴的尸体,嚎啕大哭。领队的将军冷笑道:“不用猫哭耗子了,一会儿下去,你们慢慢再哭。”
裴云心如刀绞,站起身,指着面前的将军,喝道:“你是谁,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