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芒伸手接过吊坠,一弯小月亮安然地躺在手心里,像在温柔的水波中划开一道平静的涟漪,衬着日光,明暗有致,精巧美丽。
感受着指尖吊坠的冰凉,手掌收拢将吊坠深深握进手心里,陈青芒抬眼看他,清澈的杏仁眼里潋滟着一汪泛泛的水光,她认真回:“我会一直把它保存得好好的,”轻咬唇角,“梦里看见小月亮的时候就能看见你了。”她笑得好看,眼睛也是弯成月牙形状。
“好了,”喻钦一伸手将面前的小姑娘搂入怀里,鼻尖蹭着她漆黑柔软的头发,柠檬味的清香溢满鼻间,他哑着嗓子轻笑,“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委屈不开心都要告诉我,我们一直在一起。”
低低哑哑的声音带着点少年独有的清冽纯粹,听得陈青芒眼睛红红的,她的下巴搁在喻钦瘦削坚实的肩膀上,眨眨眼,陈青芒踮了踮脚,抬了抬下巴,轻轻磕了他一下,笑着回:“好的呀,我以后专门烦你,什么都和你说。”
“嗯,这样很好。”喻钦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对别人没有过的温柔轻回:“下周见,阿芒。”
周末在家的时候,喻钦在客厅里发现了一个高尔夫球杆和一套运动装外加棒球帽,都是纯白色的,但衣袖和领口处有些燥干的泥痕。都是被使用过的。
右眼皮跳了下,喻钦掏出手机,打开她姐最常使用社交软件,往下翻动态,看见了喻曦在五月七日发表的一组图片。
是在高尔夫球场,穿的就是这套白色的运动衣,同行的两人是慕梁云和周帆以,而发表时间显示是刚过上午十一点。
那个时间,正好与程行浩的“拟跳河”时间重叠。所以他姐说谎了,他们并没有去河边,而慕梁云的不在场证据也成立了,又是功亏一篑?
喻钦深吸一口气,压了压眉心,将手机关掉,回房间冷静了一会,然后开始写题。
熬夜写了几晚上题,周一早上在学校操场见着陈青芒的时候,陈青芒看着他的黑眼圈惊讶得微微张大了嘴,样子懵懵的,又呆呆的。
喻钦伸手轻轻扯了她一把,用着还没睡醒的惺忪语气开口,“我期末考超过你,你就回来当我同桌啊。”
陈青芒眨了眨眼,试探提问:“你熬夜写题了?”
“别管,”慵懒的语气中夹了三分睡意,“你只需要回答好的就可以。”
“好的。”陈青芒点了一下头,补充强调,“不准再熬夜啊,要不然……”
喻钦轻轻抓着她的手,挑眉问:“要不然怎么?”
“要不然……我就给你讲睡前故事,天天烦你。”秀气的眉微微上扬,像远山罩了层薄薄的雾,带着一点孩童的天真。
“好啊,”喻钦伸手点了点鼻尖,闷声笑,“求之不得。”
陈青芒红着脸,咬牙想对策,却感到被一只大手罩住了手掌,她听见他略显低哑的声音,“一起走走吧。”清凉得如晨间的风,沁入心脾。
陈青芒点点头,认真回:“好。”
早晨六点多,天还没亮,东方隐约泛着点鱼肚白,行人寥少,他们并肩站在略显空旷的操场上,沿着操场场的外围悠闲地走,树荫衬着昏黄的路灯,他们的影子都被拉得长长的。
喻钦紧握住陈青芒的手,指尖冰凉,他用掌心把那只小而柔的手包裹完全,温暖贴着肌肤蔓延。
陈青芒抬眼就能看见他俊朗的侧脸,唇很薄,像刀削了般,鼻梁挺直,眼睫毛像小扇子,开开合合,抖落人间喧嚣。
他们沿着操场慢慢走,安静的,沉默的,唯有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却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沿着操场路过主席台后就是篮球场,从绿色草坪到蓝色橡胶板,他们走了四五分钟,篮球场外围是绿色的铁丝网,再往里走就是学校的后门,而篮球场曲径通幽处的还有一栋天蓝色的粉漆建筑。
在晦暗不明的天色里,那栋楼却已是灯火通明了,亮白的白炽灯,小小的教室里,离高考只剩下最后不到一周时间的学长学姐们正在尽全力奋斗。
陈青芒抬眼望去,隔着重重树影,看着那些教室里传出来无声耀眼的灯光,莫名的鼻子有点酸。
她的停下脚步,站定,固执又认真地看着喻钦,她轻轻叫他,“喻钦啊。”
喻钦也挺了脚步,微垂着眼看她,温和回:“嗯。”
“我们一起考清大,好吗?”陈青芒抿了抿唇角,眼睛里满是希冀的光。
喻钦看着她,目光疏淡,不辨情绪,过了好一会,他回:“好。”
陈青芒听见回答,松下一口气,她笑得甜,“等读大学了,我就带你去见我奶奶,我们还可以去旅游。”
喻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睛弯了弯,“这么快就想到以后了啊。”带着点宠溺的意味。
陈青芒点点头,笑着答:“嗯呐。”
因为是与你在一起,才会急着想到以后,想到未来,想要余生都有你啊。
两人沿着操场外围往回走,走到了教学楼,分开,开始继续学习。
高考的前一天,他们放假了,背着书包从教室里出去,趴在走廊上,羡慕地看着在操场上举行誓师大会的学长学姐,也不禁幻想明年的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呢。
是满怀遗憾,还是孤勇得不顾一切。
徐宛儿拉着陈青芒,呆呆地看着操场,轻轻问:“芒芒,你要去哪个城市啊?”,她掰手指头,自问自答般开口,“肯定是北京啦,孙全对你抱有那么大的希望。”
陈青芒安慰地握着她的手,“你也可以来北京。”
“我是可以,可是可是……”不知道杨数的想法,“哎呀,没什么可是,管那么多干嘛,我就要跟着我家芒芒了。”她洒脱地摆摆手。
陈青芒看着她较劲的模样突然有点心疼,她安慰宛儿,“如果喜欢,就要去追,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
徐宛儿愣怔了一会,然后点头点头再点头,“道理我都懂,可是勇气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高考加中考一连放了十多天,陈青芒在家刷完了十几套理综卷子,五三也写了不少。
等到再次去学校的时候,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已经走了,他们是准高三了,教室里的气氛无端的就变得紧张起来,打闹的少了,每个人都在拼命学,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在暗自使力。
半个多月后,期末考试如期举行,陈青芒捂着笔袋出教室的那一瞬间,看着那栋天蓝色的建筑,微微一怔,她呀是高三了。
期末考完,短暂地放了两天。
陈青芒晚上捂着手机和喻钦打电话,她聊很多,关于理想和未来,聊到快要睡着了,她就开始讲睡前故事。
“今天的故事是关于一只小猫的。”
“一只橘色小猫,它特别喜欢吃鱼,可是集市上没有鱼了,你猜后面怎么啦。”陈青芒说话断断续续的,有种呆呆的可爱。
喻钦顺着她的话,提问:“怎么了?”
“橘色小猫就自己买了一根钓鱼竿嘿嘿。”陈青芒蒙住被子眨眼睛,轻轻笑。
喻钦有点无奈,这笑话真冷,他点了点眉心,轻轻道:“晚安,女朋友。”
小猫去梦里钓鱼啦。
第二天,陈青芒外出去街上买资料,天气是少见的阴天,乌沉沉的,衬着一片灰白,无风不燥。
西城区有一家老书店,开了有二十多年了,是一位老爷爷在看管。在里面看书的人都很随意,不必拘束,老爷爷就喜欢看他们读书的样子。
陈青芒进了书店,径直走到卖辅导书的地方,开始选书。
她选了几套真题卷,买了盒笔芯,到柜台处付钱,老爷爷看着小姑娘笑得慈祥和蔼,给陈青芒送了两个棒棒糖,脸上的皱纹像沟壑一般横亘,苍老却温柔。
“闺女哦,二回好好考。”老爷爷看着她笑。
陈青芒接过找零的钱,也回以浅浅的笑,“好的,谢谢爷爷。”
出了门,陈青芒往回家的那条路上走,走到一家百货店旁边,第一眼先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银色宝马,第二眼看见了穿着浅灰条纹西装的男人,他身形高挺,相貌堂堂,站在橱窗外面,足够引人注目。
他的身旁站了一个小女孩,五六岁模样,大大的眼睛,童真可爱。
而周先生看着小女孩的眼里也满带温柔,很符合他的气质。
陈青芒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还是打了招呼,她微笑着开口:“周先生好。”
周帆以侧了身子,看见来者是她,温和地笑:“陈青芒同学,好久不见。”
他们短暂地交谈了一会,陈青芒愈发对这位画家敬佩起来。
他十八岁远赴英国,学医五年,画画是兴趣,却最后因缘巧合下成了画家,此后三年也一直在国外学习,是最近两年才回来的。
而在国外的最后一年里,他通过朋友联系到了柏市本地孤儿院,开始无条件资助他们,到现在已经有三年光景。
而站在他身旁的小女孩,是他一年前收养的,出落得像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陈青芒微弯下腰,一手抱着辅导书,一手去握小女孩的手,她把自己的两个棒棒糖都送给了那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姑娘。
然后和周帆以告别。
周帆温温柔柔地笑,轻道:“再见。”,而后他牵着小女孩进了百货商店。
集体搬教室的活动轰轰烈烈,陈青芒一声不响地搬自己的桌子,刚搬到走廊,就被人拦住了。
喻钦一伸手搬过了她的课桌,轻轻淡淡的一句,“我来。”
陈青芒看着他清瘦笔直的背影,心里感动而温暖,她连忙跑回去搬椅子,跟在他身后。
搬到高三的那栋楼,要过一个大操场,还要过两条马路,很累人。
搬桌子用了一上午,每个人都大汗淋漓,陈青芒忙活完搬书本的事,就飞快地跑到学校小卖部去买了几杯奶茶。
提着奶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新教室里很脏很乱,陈青芒快速扫了一眼,没在教室里看见喻钦,她转身出门,一眼看见了半靠在走廊围栏上的少年,一手半撑着栏杆,散漫随意,带着几分慵懒。
陈青芒走近,把红豆奶茶递给了喻钦,“是冰的,快喝吧,别渴着了。”
喻钦撩了撩眼皮,轻笑着看她,“你帮我。”
“唔,好。”陈青芒插好吸管递给他。
“不喜欢这个味道,你自己喝。”淡淡一句,把她气得不行。
陈青芒收回手,气鼓鼓地喝了一口,“不喝我喝……”
手中的奶茶又被抢走了,她看见眼前乖痞的少年若无其事明目张胆的咬着她喝过的习惯,咕噜咕噜地喝奶茶,喉结突起,滚了滚。
虽然这样很多次了,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陈青芒还是窘得不行。
她听见走廊上的男生在起哄,然后又听见喻钦清清淡淡的话语,“什么口味不重要,只要是你,都喜欢。”
“哇唔,喔唔,钦哥牛逼……”起哄声越来越大。
陈青芒看着眼前的无赖,无奈得很。
剩下的奶茶她全送给了徐宛儿,中午的时候,她看见班长的桌上多了一杯一模一样的奶茶。
心里还是为宛儿高兴的,勇敢多好呀。
而经过这次的搬教室,陈青芒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就是喻钦莫名其妙坐到了她的身后,而全班没人反对。
每天日常是他做题做累了就玩她头发,长指轻轻挽紧复又松开,还点她的背脊,酥酥痒痒的,像小蚂蚁爬过。
陈青芒上课的时候一律是不回应的,下课了就转过身来,和他约法三章,耐心细致。
可这时限一般过不了半节课。
班上同学都看出他们的关系了,每次一靠近都是一副狗粮我吃饱了的表情,而后讪讪离去。
孙全显然也看出来了,不过期末考两人都不错,是他们班最有希望的种子选手,他便也不管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顾督促大家好好学习了。
这样上了一周多的课,学校短暂地放十天假,而之后就要来补课了。
陈青芒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就在埋头低头的一瞬间,她收拾好书包回家,在车站和喻钦说再见。
放假期间她大都呆在家里,写题写到第七天,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生日到了。
她十七岁了,平平淡淡没有轰轰烈烈,每天都在为未来一恒而贯之地努力,但足够幸运,遇到了她真正喜欢的人。
早起洗漱后下楼,奶奶给她煮了两个鸡蛋,寓意圆圆滚滚走过一年,陈青芒安静地剥壳,安静地吃完了。
她抬头看见奶奶苍老忙碌的身影,莫名地有点心酸,轻声道:“奶奶,您别忙了,等会我来就好。”
姚芝芸正在切鱼肉,切下的一片片鱼肉晶莹透粉,她笑得眼角的鱼尾纹皱缩在一起,“囡囡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奶奶给你做拿手的水煮鱼,你呀就安心学习,等明年考试给奶奶我争争光。”
陈青芒放下碗筷,将餐桌收拾干净,她站在奶奶身后,伸手轻轻地抱住了奶奶的背,轻轻开口:“奶奶,谢谢您。”
“芒芒宝贝,生日快乐,谢什么谢。”慈祥和蔼中又带着点可爱的霸道。
陈青芒帮着奶奶打了会下手,做完一切后上楼了,她打开手机,首先看到的是喻钦的未接来电,其次是陈铭杰的甜蜜祝福短信轰炸。
一连六条,全是姐姐,宝贝姐姐,最可爱的姐姐,最好看的姐姐,全世界最好的姐姐生日快乐。
陈青芒心里暖暖的,她编辑短信回复:收到全世界最好的的弟弟的祝福啦。
然后她拨回喻钦的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被挂掉了,陈青芒咬了咬唇角,丢开手机不管了。
上午在房间里,她写理综卷,很少见地在物理大题中写到了开普勒第二定律的题,行星轨迹图和喻钦都联想到一起刻在她脑子里了。
陈青芒手指扣了扣笔盖,有点烦,喻钦又在搞什么啊。
她闷闷地吃完了午饭,桌上的菜都很好吃,是奶奶准备的。吃了几片鱼肉,很好吃,陈青芒暂时决定先把喻钦放一边,等吃完饭一定要去问清楚。
姚芝芸看着孙女吃得多,心里也高兴,不过一吃完饭就收到了胡萝卜爷爷的热情邀约,她别扭婉拒,拒着拒着就答应了。
陈青芒收拾碗筷,洗了碗,看着奶奶一身浅粉运动衣风火又高兴地出门了,心里感慨万分啊。
她回房间,收到喻钦的消息:【到清水街街口来,我在等你。】
陈青芒愣了几秒钟,然后换了件浅蓝色的碎花及膝裙,又洗了一次脸,然后挎着小挎包,捂着手机出门了。
从家门口出来,右转走了百来米,她一眼看见了跨坐在那辆熟悉的银色机车上穿着白衬衣的少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失而复返了。
他一手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火焰明明灭灭,跳跃在指尖,衬衣袖扣有一颗没扣,落拓不羁。
陈青芒小跑几步,到她面前站定,她抬头看他,轻问:“找我?”
“我上午给你打电话,你挂了。”有点埋怨喻钦,她微微嘟着嘴。
喻钦前倾,伸出手一把抱住她,贴在她耳边,私语:“生日快乐,我最爱的女孩。”
“好了,”他松开她的肩,轻轻洒洒地笑,一伸手从背后变魔术似的变出来一个白色的正方形的盒子,素净好看,上面别着个白色的丝绸蝴蝶结。
“生日礼物,”喻钦挑眉,“叫哥哥。”
陈青芒耳尖泛着粉红,她接过那个白色地盒子,轻轻叫了一句,“哥哥。”吴哝软语,挠人心肝。
喻钦喉结滚了滚,轻笑回,“哥哥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想我吗,喵~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比心心~
wb@倾芜顷雾,有事会通知,记录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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