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精妙的招式,强大的高手,便越难发觉自创招式之中的破绽。
多次观摩无名施展,再加自身体悟,闻仲终究抓住了那近乎无解的招式之中,转瞬即逝的破绽。
松开断剑剑柄,一把紧握地上重剑,倒刺登时刺入手中。
踏步上前,咬牙拔出地上重剑,窥准风眼之处,重剑独臂赤红双眼,一举击溃漫天剑光!
破碎的剑刃飞出,划伤了对方脸颊,也因反震之力,手中重剑脱手而出,登时鲜血淋漓,好不凄惨。
无名也首次口呕朱红,但……手中剑尚在!
好一个天下第一!
如此剑招反噬,竟还能保住剑身完整!还能握住剑!
胜负虽已定,生死还未分!
闻仲吞下藏在口中的秘药,一股暖流自丹田涌向四肢百骸。
登时踏步上前,胸腹中剑同时,握住左臂末端,奋力拔下!
竟是从中抽出一根棱刺!随即生生拍进对方左胸处!
“哈哈!为了胜你,我可是不惜日夜忍受刺骨之痛!”
“这场天下第一之争是你胜了!”
“但这生死之局,是我……赢了!”
他拔掉刺穿身体的剑,只感大仇得报,浑身舒畅,不顾已有松动的雪层,大笑不止。
无名踉跄后退,看着他,神情恍惚,忽的一口鲜血呕出,吐出一个沾满血迹的事物,笑道,“嗬……哈,恭喜……”
突变的声调,闻仲脸上喜悦瞬间凝结,再凝神细看。
对方脸颊划伤部位,一番大战,风雪摧残,此时又遇热血浸润,竟出现了剥离现象。
他一怔,蹒跚向前,扑向倒下的身影。
微颤的右手,顺着血迹揭开那层薄薄的事物,面具之下,赫然是曾以为不会再见的面貌!
“怎会……是你?!”
惊见眼前一幕,闻仲满心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种东西,你怎会……不可能……血别流了……对!药!我的药能止血……药……”
“这面具是我准备的。”
“当年师父终究动了感情,担心两人无法发挥全力,于是在决战前,托我找来这人皮面具。”
“在师父死后,我磨砺自己,只为有朝一日取而代之,于是为他挡下所有挑战,但……他真的太强,太强了。”
“我年纪三十七,已算是巅峰的时期,可我依旧看不到胜算。”
“我本以为此生再无望争夺天下第一,直到你来了。”
天无刀说到这里,嘴角上扬。
“好师弟,你果然如我所想,一路得胜,虽说中途做了蠢事,险些让我失望。”
“好在,你最后,还是做到了。”
看着闻仲掏出数瓶药粉,尽数倾倒在无名伤口之上,试图止血,他摇了摇头。
就算止了血又能怎样?
终归要死在自己手中,这位师弟总是这样分不清轻重。
学剑时如此,报仇是如此,如今又是如此,可偏偏这样的人……
余元深吸口气,回复情绪,“我送信给他,说我苦劝无果,你执意要报弑师之仇,还望他开口解开这个误会。”
“但他这么单纯笨拙一人,又怎会巧辩是师父一心求死,而非他杀了师父呢?”
“我送信,本是希望他能念及和你的一点情义留手,以免……哈,师弟,你的资质让师兄我羡慕了。”
无名一身白衫已是染红,不知是血已止住还是血已流尽,直到此时,闻仲哑声问道,“为什么?”
余元想了一下,开口说出了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个剑客,三岁练剑,十一艺成,十五出道,历时三年未逢一败,弱冠之年便已问鼎天下第一剑。”
“后来他老了,剑道上再难突破,经验虽在,气血却隐隐开始衰退。”
“老人不甘心一身剑艺失传,再无进展,于是收养了一个孩子。”
天无刀眼神微露痛苦,迷茫。
“这个孩子天资聪颖,然而终究只是凡人范畴,无法超越他。”
“于是老头放手了,任孩子闯荡。”
“尽管后来这孩子学成百家之艺,成为天下第二,但依旧有一座高山挡住了他,尽管年老体衰,依旧高不可攀。”
“第二个孩子显然更有天分,可惜接触世俗太过,竟然不思上进,终日钻研制酒之学,岐黄之术。”
“老人认为自己剑法不适合他,而且这个孩子太重情义,以至于老人也舍不得了。”
“于是有了第三个孩子,一个从雪岭深处捡回的孩子。”
“为了不重蹈覆辙,老人索性在冰风岭开了一个山洞悉心教导,除了老人,他再接触不到其他人。”
“却能凭借出色听力和老人的讲解,观摩天仞峰名家之争。”
“老人亦是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这个孩子也不负老人所托,武艺之上一再突破。”
“最后通过试炼,顿悟一式听雪剑招,打败并杀了前天下第一,也就是,我们的师父。”
“那也是他初次杀人。”
怎么会……这样。
“你的师父,所求只是在他实力衰退之前,传承他绝代剑艺!”
“你之所求,只为报答这些年师父对你的养育之恩。”
“他之所求,是不希望失去你这个今生唯一的朋友。”
“我所求的。”
余元拔出已经修复好的佩剑无双,剑尖斜指地面,剑式出,风雪起:“则是问鼎天下的,绝世,无双!”
“我不允世间再有任何一人!在吾之上!”
一变十,十变百,漫天剑光拔峰起,终至天光无止尽。
突来一声轰隆巨响,不远处雪崖崩塌陷落,千年积雪涌动,隆隆声响弥天而来!
惊爆之中,又一剑借风雪掩盖袭来,天无刀连忙转身应敌,剑光倾泻而出。
同时另一人从雪中窜出,一把抱起闻仲和无名。
余元怒喝一声,荡开三尺寒锋,一剑逼退,足尖一点,誓要先将两人斩杀。
一道掌风斜刺里打来,剑已不及回防。
余元心知对方有心情拖延,索性沉身纳气,左掌拍出,意欲逼退来人再进。
一对掌,竟感对方掌力如江涛拍岸连绵不绝,自己内力虽占上风,却一时不及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