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行孙没有瞒着，他把小时候练刀的作息都跟这个元始天尊的耳目汇报清楚。
阐教物件好风景佳，比乡野好看，原来好东西是要拿命堆的。
他坐在浴桶里这么想着那一地尸骨，随口应付邓婵玉的问题。
他想住下来，元始天尊也同意他留在山庄，而厉教主同意的理由，恰恰是土行孙此前犹疑的——元始天尊以为抓住了土行孙的把柄。
他安心是因为我是恶人，我只能为人所用。
土行孙暗暗点头，可惧留孙为什么说他会给我声名地位，屈居人下有什么意思？
热气在房屋内氤氲蒸腾，白雾模糊了周围的摆件陈设，人的言行分寸渐渐失去界限。
土行孙坐在浴桶里，邓婵玉给他擦背。
邓婵玉：“你怎么能对教主说这样的话呢，他对你一见如故。”
“庄里新来这么多年轻人，他却问你挑哪个。”
“我看他分明是想收你为阐教副教主备选人。”
她这话带着埋怨，好像山庄里的人亲如一家，她不愿看到厉教主与看好的年轻人生出嫌隙。
土行孙慢慢地说：“我杀了我师父，他高兴得想收我为阐教副教主备选人。”
“这是什么道理。”
“我为什么要认，视我师父为仇敌的人当干爹？”
邓婵玉一愣，捏住了木桶。过一会儿她又说：“你杀了你师父，关教主什么事。”
“他只是不想一门子弟流落监牢，你总该谢谢他收留了你。”
听这女人的意思，仿佛是把他当落魄野狗，正往大户乞食呢。
土行孙从水里“哗啦”一声站起来，一手捏住邓婵玉的脖子，一手抽出她腰上缠的软剑，剑刃抵在她的腰侧。
“刚才那群小子杀人的时候你在场吧，我来的时候就见你站在高台上。”
“你怎么不对地上那群死人说：是教主收留了你们。”
“有谁知道收留他们就是要用他们的命试刀呢。现在跟我说“流落监牢”，真是可笑又恶心。”
邓婵玉的俏脸憋得通红，她伸出两只纤细的，被热水浸润得指尖通红的手紧紧抓住土行孙的手腕，断续地说：“你刚来就要杀人？”
“你杀了我，教主不会再护着你了！”
“我根本没杀我师父，你凭什么觉得元始天尊对我有恩？”
“元始天尊凭什么觉得是我杀了他？”
“那惧留孙也配？”
“还有你，你也配我杀你？”
他冷笑一声，把软剑又插回她腰带里，松开手任邓婵玉滑落在地。
后园的书房掩映在奇石古木当中，书房下有个十尺见方的水潭，水面上两人的倒影偶尔被浮上水面的金鱼弄皱。
元始天尊搬了把椅子对着窗，两只手捏着饵食：“要让他留下来做事，非得教教他规矩不可。”
邓婵玉站在一侧，低头不敢看元始天尊的背影，她又重复一遍：“土行孙说，杀他师父的不是他。”
元始天尊笑了一声：“傲成这样的人，弑了师还是要遮遮掩掩吗？”
一块鱼食被投进水潭，鱼群争想把饵料顶出水面，过了片刻饵料沉下去。
“如果不是他，那老东西是怎么死的？”
为了庆祝阐教添了一位少教主，元始天尊特意请来鼎鼎有名的人物认识他阐教副教主备选人。
这晚的酒宴上，被选出来的阐教副教主备选人坐在元始天尊左边。
而土行孙坐在阐教副教主备选人的左边，正大口吃着肉菜。
阐教副教主备选人先是盯着一个方向看，转头瞄到桌腿边上靠着的无鞘刀，随口问土行孙：“你吃饭还带刀？”
土行孙反问道：“你知道杀手出门要带什么？”
阐教副教主备选人：“武器？”
“锋利的刀刃和杀人的决心。”
他把沾酒的筷子尖插到嘴里，皱皱眉，打定主意不喝这东西。
盘子碎裂的声音在醺醺然的大堂里不算突兀。
反倒是阐教副教主备选人突然站起来的行为，引得大厅肃静下来。
所有人看着体面的阐教副教主备选人，看着这个一步登堂入室的野小子。
元始天尊曾经也是个野小子，那时候可没人引他步入正轨。
阐教副教主备选人举手，指着靠门的方向，众人的目光随之而去：一个侍女无力地歪倒在碎瓷片上。
泪水顺着侍女的俏脸流淌，她没哭出声，只是用那双水润的眼渴慕地看着阐教副教主备选人。
而她身旁，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正坐立不安的流着汗，终于他也站起来，向元始天尊解释道：“厉教主，我...”
阐教副教主备选人皱眉，三两步跳到侍女身旁，弯腰扶她：“邓姐姐，他怎么你了？”
邓婵玉好像找到主心骨，抽噎两声，忍不住蓦然哭出声。
这番柔弱情态完完全全落在阐教副教主备选人眼里，一点没分润给其他人，才勾得他心头火起恨意陡生。
凶狠地望着中年男人，似乎一个不对就要拳脚相向。
“贱人，我根本就...”
中年男人看阐教副教主备选人发怒，对始作俑者喝骂一句，邓婵玉立刻掩面低泣。
“呜...义弟...带我离开...”
阐教副教主备选人恨极了，扑上去对这好色之徒当胸一剑，中年男子立时毙命！
所有人震惊当场。
真是怪极了，能劝解的以为不该拂了主人的面子，该制止的却也任由此事发生。
一件小事竟能发展成当场命案。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今天的宴会主家杀了来观礼的宾客，为了话都说不清的小小侍女。
场上寂寂无言，两句话的功夫，满堂鼎沸喧嚣如潮水般消退到天幕之外。
这事太快了，像一出打了惊堂木的折子戏，若不是真有人俯尸在案鲜血横流，这时候该叫好才对。
阐教副教主备选人杀了人，终是没有辜负邓婵玉的青睐。
冷静之后，他心里有了厉教主的一席之地，下跪请罪道：“给义父添麻烦了。”
“可公道自在人心，邓婵玉不过一个小小侍女，貌美柔弱没有靠山，遇到冒犯也没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