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她并肩走在一起过。
又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种对她来说,那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呢。
可是……
正当她盯着他的后背胡乱地想着,男人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而后,他猝不及防地回过了头。
路漫兮愕然地盯着他熟悉的脸,耳边是他从前在她面前从未有过的温和声音。
“把帽子戴上吧,风凉,别又感冒了。”
这一刻,路漫兮蓦地就觉得,她的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一整缸的辣椒水里头!
那辛辣的汁水渗透进了她的心脏,带给她不容忽视的阵阵火辣的刺痛!
所以,这算什么呢?
他莫名其妙的关心,忍让,甚至是讨好,到底算什么?!
是迟来的深情,还是又一次的伤害预警?
可无论是哪一个,她知道,她都已经不想要也要不起了!
“墨君玹,别再做让我看不懂的事了,我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她在他复杂而让她仍然看不懂的眼神下,朝他伸出了手。
“车钥匙给我吧,我自己回去,就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
她好像是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可下一秒,却不留情面地往他心口上扎进去一根闪着寒光的针。
“毕竟……墨总的一分钟时间就是几百几千万的进账,因为我而耽误的时间,我赔不起。”
墨君玹整个僵住了。
【我的时间不是拿来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人身上的,我的一个小时,就是你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你觉得你有这个分量,让我放弃上千万的进账,陪你去看一出没有任何价值的戏?】
不知道为什么,墨君玹把这段自己讲过的话记得格外的清楚。
这是他们结婚第一年,她还对他们的婚姻生活存在着一些期待的时候,情人节那天,想要他陪她一起去看一场戏剧,他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她赔不起他的时间……
他好像也记得,她的神情从期待到灰暗,再到强撑着笑对他着说:“没关系。”
她那时候的痛,绝对不比他现在能感受到的轻。
墨君玹喉咙口顿时就像是堵上了一块粗糙不平的石子,让他说不出话来的同时,嗓子眼都是被刮刺的疼痛。
那种堵塞感,让他险些出不来气。
好半天,他才粗喘了一口气,堪堪缓过劲儿来。
“……我让老刘送你……”
她现在不愿意,他可以不逼她。
“不用。”
路漫兮却眉眼也不再抬,趁着他僵直了身子,伸手过去从他手里拿过了车钥匙。
“等会儿我会让代驾把车开回来,不会耽误你明天用车,墨总放心。”
他放心?
他什么都可以放,可是现在让她走了,唯独这颗心放不下了。
“路漫兮,我们需要谈谈,我……”
“没有这个必要了。”
路漫兮指尖撵动着土豆的狗绳,还是抬起了头。
“你知道,我们需要谈的时候早就过去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墨君玹,总是重复同样的内容,重复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这样的话,就算你已经不觉得厌烦了,我却开始觉得矫情了。”
她觉得她在离他远远的之前,需要的不是谈谈,而是直接的决断。
她低眉微讽着笑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
“我承认,我爱了你五年,五年里我心里大体上是没有自我,只有你的。而这份爱,也确实不是说消失就会消失的。”
“但是,就算它需要时间去慢慢地从我的心口剥离,也不代表我会在这段时间里想不开地重新开始作践自己。”
墨君玹手指蓦地攒成了拳,眼底的隐痛在蔓延。
路漫兮:“我们结束了,这个结果不是我给出来的,只不过从你给出来这个结果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接受了,虽然接受得并不坦然。”
她做不到当做自己没有爱过,但也同样做不到尝到一点虚无缥缈的甜头就开始犹豫不决。
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两个跟头,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愚蠢。
“所以,周末见吧,我会带好笔,看着你签字的。”
她会看着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以此来彻底告别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她要明明确确地让他知道,她对他,已经没有留念!
…………
车声渐远的时候,墨君玹被秋夜雨后的凉风吹得整张面容都是僵冷的。
他像是已经感觉不到冷暖,感知不到时间,就那么盯着已经一片黑沉的院门口呆愣着。
“……先生。”
管家一直未见人回大厅,走出来查看时,看到墨君玹冷硬的背影。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其实一直不懂得怎么样去爱一个人的男人。
“您先进来吧,风大,冷。”
从前先生只是对楚小姐好,那些好,浮在了衣食住行这些表面上,好像是一种被框定了的义务,容不得他不去对她好。
他对楚小姐温柔体贴,把她的生活安排得面面俱到,可若是要说爱,似乎又远远达不到这个字所表达的感情程度。
也许,他从来就是把楚小姐当成了他的责任,而不是爱上了这个人。
“梁伯。”
管家正回想着,墨君玹突然叫了他一声。
“诶。”
墨君玹脊背僵直,声音染了些屋外的水汽。
“我以前,对她……很不好,是吗?”
岂止是不好?梁伯暗暗叹了一口气。
只能说,过去的五年里,哪怕是对一个陌生人,墨君玹都没有那么冷漠过吧。
他是真的知道怎么杀人诛心的,一点一点把太太的爱意消磨掉,让她麻木到强迫自己接受他们契约婚姻的关系。
然而他却还并不认为太太是爱着他的。
而太太也是真的傻,如果不是这次他把楚漪澜带到了明面上,也许她还能装作什么也不在意,就这么留在他身边过下去。
可是,他却带着楚漪澜去要求她做好自己的“本分”。
本分?
什么是她的本分?
怀着满腔爱意却被折辱,就是她的本分吗?
连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都看不下去。
“所以……”墨君玹低哑道。
“你也觉得,我该跟她离婚,放她自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