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妓女的认知里,没有一个女人是不卖的,只是价钱不到位。
列夫.托尔斯泰说过一句话:“在奴才的心目中不可能有伟人,因为奴才对伟人这个词有奴才的理解。”
简随看着面前这个好似被夺舍、变了副模样的丈夫,眼中的情绪就要漫出来,那种不可置信,那种好似这么多年都没好好认识过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一般,无意间拆开了一个从不知道的盲盒,敲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宋意琛更加凑上前,身下的床垫因为他的行动变得晃动起伏,他凑近她,双手握住她的手臂,迫不及待开始承诺:“随随,你再等等,马上....马上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我会用我一辈子来补偿你的随随.........”
忠贞感这种东西,不仅仅只有女人才有。
宋意琛只要想到会失去简随,简随让他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和别的女人接吻、上床、睡在一张床上,他就感觉自己半条命都要没有了。
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他只属于他的随随。
简随冷眼看这个始终不愿意相信事实的男人,一字一句皆是笃定,黑眸中的厌恶与凛冽像脱了靶的箭。
她抬起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心口前:“人的心跳极限是220减去年龄再乘以百分之八十,以前我见到你的时候就可以达到这个极限,就跟刚刚你的心跳一样。”
顿了顿,她扯起嘴角,眸中的嘲讽如寒冰迸射。
“现在,你感受到了吗?”他的手还贴在她的心口:“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局面陷入僵局。
空气是静默的,一双眸子是冰冷毫无温度的,一双却又炙热滚烫含情脉脉。
窗户在有限的空间被开到最大,屋外的风吹进来,两侧厚实漂亮的窗帘被吹得晃动,连带着还有那盏放在床头的复古灯具的流苏,也被风吹向里侧,因为流苏短小轻巧,所以晃动的幅度频率更大。
半晌,宋意琛失魂落魄地收回手,或许他何尝不知道简随真的不爱他了,只是自欺欺人一般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
过去的那么多年,简随真是将他宠坏了。
以至于在那么多年的时光里,在他和她二人的世界中,他一直有恃无恐,他享受她给的偏爱,认定她不会离开他。
那么多年在商场上的摸爬滚打,见惯繁华落尽,见惯树倒猢狲散,见惯尔虞我诈,见惯虚情假意,才更加让人明白一份真心真情有多么珍贵。
什么时候喜欢......爱上简随的呢?
或许连宋意琛也说不清,也许是二十多年不离不弃的陪伴,也许是她的宽容懂事,也许是她温软的怀抱声音。
又或许更久更清晰,比如八岁那年过家家的时候她坚定地要做他的新娘,比如十岁那年下雨的时候她坚定地跑向他,将伞分给他一半;比如十六岁那年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在他怀里因为爸爸妈妈吵架委屈得直哭,小姑娘的睫毛亮晶晶的;比如二十岁时小姑娘偷偷跑去加拿大滑雪伤了腿,他推着轮椅接她一起出去晒太阳,她甜甜地叫他“意琛哥哥”.......
青梅竹马,到底是多少年的相互陪伴一起长大,才能配得上这一个词四个字,四个统共二十八画的字。
到这一刻,现实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的肆无忌惮,他的恃宠而骄,他的无所顾忌,都没了。
他失去了前进的底气,曾经他一心想达到权力的顶峰,他在心底认定有她一直在他的身后,她的目光永远跟随于他,如同她一样。
可如今他到了这个位置,却要失去她了。
泪水是咸的,面颊上冰凉一片,宋意琛眨了眨眼,依旧双手握着她的肩。他真的怕了,怕一松开手,她就会离他而去。
他面对着她,目光诚恳坚贞,字字泣血,想要用最后的心意来打动她,声线抖得不行。
“随随,之前是我混账,我对你不好,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能不能.....别离开我.....我,我会用一辈子来偿还对你的亏欠!”
简随目光毫无波澜,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英俊面容,看了一会,霍地轻笑着问他:“这就是你偿还亏欠的做法?”
阳台上空的透明材质罩子在日光下闪着名艳艳的光,很刺目,那条条框框的装订用来固定的横条,真的很像用来加固笼子的。
主卧的采光一向是不错的,宋意琛轻而易举就可以顺着她的意思看到那边,明白她的所示。
他歉疚地垂下脑袋,将脑袋贴到她的肩窝处,渴望她能主动碰一碰他,像一只求主人抚摸怜爱的狗狗那样。
传进简随耳朵里的嗓音闷闷的:“随随,我没有办法了.....我不想失去你。”
简随嫌恶地推开他,偏过头看向被微风吹拂舞动的窗帘一角。
宋意琛感觉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心死过,跌入谷底,被打入死牢被直接定了死刑,像一位赌桌上的赌徒,失去所有的赌注,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多的眼泪,好像流不干。
他现在的难过、心痛到无以复加,是不是也是随随曾经所经历过的?她曾经也是这么痛吗?
也许更痛苦呢,她绝望地在浴缸中用刀子割裂雪白时,会不会喊痛?没有人陪着她,是不是很孤独?脑海中想过的人和事,是不是全部都是被这个世界所辜负的?
还是面无表情看着鲜血喷涌,与这个让人窒息压抑的世界做出最后的和平告别?
难以言说的愧疚,无以复加的伤悲,沉甸甸比千斤重地压在宋意琛的背上,重得他在她面前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来。
他愧对于她,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还死缠着不放,自私自利。
可是要让他真的放简随离开......
空气中那把刀子又不留余力地插入他的胸膛,撕裂他所有的理智。
——他做不到,他真的不能失去简随。
像鱼离不开水,像是要断气的人抓住最后一方能续命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