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陈列在餐桌上,精致的餐碗里白粥冒着屡缕热气。
阳光从窗外斜斜照在餐桌一角,被转角折叠成几面,尽头没入椅子低。
桌上只有轻巧的碗筷碰撞声,声音不大,只是因为空气太过于寂静沉默,显得聒噪起来。
家政阿姨打扫好屋子,来向他们请假,说是家里孙媳妇生孩子,要回去几天。
宋意琛微笑着表示没关系:“这几天我和太太都会在家,没事。”
简随低着头喝粥,握着小勺的手顿了顿,没抬头,静静听着他和家政阿姨又寒暄了几句。
最后临行前,家政阿姨笑嘻嘻地说:“太太真是好福气,我今早一来就看到宋先生在亲手精心准备早餐。”
简随的脸上沉默片刻,转头看家政阿姨一脸近日有喜事的喜气洋洋模样,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道几句恭喜。
等家政阿姨走后,屋内又恢复平静。
宋意琛看着她面容平和,食指和拇指紧紧握着小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煮的稀烂香甜的白粥被翻搅再三。
他轻柔着开口:“家里添个小孩多讨喜啊,你看严阿姨,真替她高兴......”
严阿姨是他们小南园长期的家政阿姨,是司机老严介绍过来的,人勤快老实,干的时间也长了。
宋意琛这一句话,本来就是无话找话,说到一半简随没理他,他也不好再继续说。
他偷偷抬眼看对面,简随正低着头专心喝粥,没抬一下脸,长长的睫毛如两把小扇子,偶尔小幅度扇动几下,看不见脸上有什么表情。
他硬着头皮往下说:“随随,你看我们原来多好啊,我们会一直相爱下去,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很快就可以有一个属于我们血脉相连的孩子,我在外面工作,你......”
“铛!”
碗与瓷勺子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宋意琛立马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什么。
简随丢下勺子之后目光沉静地看了他一会,随后起身离开。
宋意琛也不敢再吃,急忙追上去。
“随随!随随....我们有话好好说......我再也不说了!你.....你回去吃早餐好吗?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宋意琛抓住她的小手臂握在掌心,目光恳求。
简随长叹一口气,对他说:“别再说我们以前怎么怎么样了,我不想你帮助我回忆。”
宋意琛看着她,点点头。
还有小半碗粥没喝完,味道不错,也许刚刚还能吃下去,可这一刻却味同嚼蜡。
宋意琛将她的脸色看进眼里,从一旁拿过手机解锁,当着她的面打开通讯录,将林玥的号码拉入黑名单,随后又打开微信,将林玥的账号拉黑。
“随随,我真的和她没什么,那天晚上她是进了小南园,可是她被我赶出去了......”
简随的下颚线条有一瞬间的紧绷,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早餐注定是吞不下去了。
她坐直了身体,看坐在对面的他,如同过去那么多早晨。
只是时过境迁,时局调转。
她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语气很一如以往的平和亲切:“你记忆中的林雪晴是什么样子的?”
宋意琛怔住,垂下眸子眨了眨眼,复又抿唇看她,坦诚说来:“她很温柔,很亲切,会请我吃她做的饭菜美食,会教我背诗句。”
简随一下一下扣着指尖:“没了?”
宋意琛摇头:“还有一件事,小时候我迷路了,是她带我回家的。”
简随缓缓点头,其中细节其实应该很多,只是他用一句话概括总结了。
“她以前还让我们一起去她家玩过,你记得吗?我们还玩了诗句接龙。”
简随点点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林雪晴确实是温柔贤惠的,宋意琛说的一点都没错,也许是怕她生气,他说的其实更加委婉一些了,林雪晴还有好多好多优点,漂亮只是最不可提及的一个方面。
就是这个女人,是简恺藏在心里一辈子的白月光。
简随还小的时候,其实一开始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概念,在林雪晴叫宋意琛去林家玩的时候,宋意琛一并带上了她和来宋家玩的宋致远。
那个时候她第一次好好看了林雪晴的模样,是真的长得漂亮又有气质,那种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不自觉会让人亲近的气质。
林雪晴柔柔地朝着她笑,招呼她进去坐,教她和宋意琛、宋致远、林玥一起背诗,游戏规则是林雪晴先教一首诗或者一首词,然后让他们抢答接龙,抢答又快又准的孩子还有林雪晴的自制美食作为小奖励。
那一天,见过林雪晴回家之后,回到家卢黎还狠狠打了她一顿,一遍遍嘶吼警告她不准再见那个女人,她身上的伤痕好几天才消褪。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光,简随都觉得家中恐怖如斯的亲生母亲不如外面的林雪晴,当然这是三观还没形成之前。
也许是那天被卢黎打的太凄惨,又也许是林雪晴给她的印象太过于深刻,直到现在——十多年以后,简随依然能够记得那天林雪晴教她们四个背诗词的语气,温柔得如退化为一个小婴儿,被母亲抱在怀中轻柔哄睡。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
一顿不知味的早餐后,宋意琛又带着她上了二楼,书房旁的那间房间,原本是宋意琛装书的单独一间屋子,如今全部都被清空,放进了其他东西。
——是一间工作室。
珐琅工艺需要的工具细致周全,一面墙上仅有的书架上全是关于珐琅的专业书籍,有几本简随知道,已经绝版了,之前她四处搜寻了许久都没找到。
而宋意琛,轻轻松松就这样弄到了。
宋意琛说着话,脚步移动比画着向她介绍这间送给她的“兴趣爱好工作室”,不过明显他不太懂这些专业的东西,只能凭最近知道的内容尽可能让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