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最后，颜之晓已经接近虚脱，被宁白露半搂半抱着带出了温泉，潦草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租来的浴衣被遗忘在角落的柜子里，谁都没有再看一眼。
宁白露坐在颜之晓身边，眼神担忧地望着她，有很多想问的话，但又怕触到她的伤心事。
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温柔而沉重，挑动着颜之晓近乎绷断的心弦。
“我困了，想睡觉。”她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哑着嗓子说，“宁白露，你关灯吧。”
“……好。”
宁白露起身关了灯，回到她旁边躺下。
异国的月亮同样很圆很亮，透过落地窗洒在床尾，像在空气中披了一层朦胧的纱。
颜之晓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天花板，心像被生生挖去一块似的，连自己的情绪都感觉不到了。
泪也早已流干。
她轻轻地问杠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杠铃回答得毫不犹豫：[是。]
宿主与系统的思维互通包括很多方面，心动、谎言、仇恨、愤怒……只要是能引起剧烈心理波动的情绪，大多会被对方感受到。
颜之晓疲惫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杠铃：[知道这些对宿主来说不是好事。]
颜之晓没有生气，甚至笑了笑，赞同道：[是啊，确实不算好事。]
有了喜欢的人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对颜之晓来说，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的情绪陷入了万丈深渊。
因为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这么痛苦的爱情，对她来说倒不如没有。
杠铃问：[宿主打算怎么办？]
颜之晓没什么情绪地说：[还能怎么办，爱情和生命相比，我肯定觉得命更重要啊。]
杠铃：[宿主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颜之晓慢吞吞地眨眨眼：[你好像并不惊讶，这种感情在你们那里很常见吗？]
杠铃：[我说过，系统没有性别。再进一步来说，在我生存的维度里，所有生物都没有性别。]
颜之晓：[……真是搞不懂你们那边的生物。]
杠铃：[很正常，因为我也会偶尔搞不懂人类。]
颜之晓动作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地说：
[你知道吗，我之前看过很多穿越小说，里面的宿主过得都是神仙日子，用最吊的系统，泡最富的帅哥，然后轻松完成任务，获得完美结局。]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再次湿润，抹了抹眼泪，说：[为什么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就这么不一样啊，系统半点用都没有，还特么要撮合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我招谁惹谁了我……]
杠铃罕见地没有怼人：[这就是现实和小说的区别。]
颜之晓：[现实个屁，老子这经历哪里现实了？！]
杠铃：[宿主请节哀。]
颜之晓深呼吸，把眼泪憋了回去，问：[在我之前的那16个宿主里，有没有因为爱上宁白露而完不成任务的？]
杠铃：[宿主与系统的绑定由人事部负责，大多是随机绑定，以往的16个宿主各有各的系统，任务的详细档案也都记录在人事部，我并不清楚。]
颜之晓埋怨：[你怎么什么都不清楚？]
杠铃：[系统只是给主神大人打工的，权限很低，不知道是正常的。]
颜之晓控制不住悲观的想法：[我要是死了，在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应该也会变成一纸冷冰冰的档案吧，宁白露也会忘记我，继续和下一个宿主当好闺蜜。]
光是想想那种可能性，她都要难受死了。
杠铃：[宿主不要杞人忧天，只要肯放弃爱情，就能获得美好的人生。]
颜之晓鼻子一酸，忍不住骂它：[你不会安慰人就闭嘴行不行？]
杠铃就闭嘴了。
颜之晓更想哭了。
她一边觉得自己可怜，一边又觉得对不起宁白露。
现在的她简直就是第二个乔泽轩，一厢情愿地觊觎着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女主角，还不要脸地和人家牵红线。
宁白露把自己当朋友，自己却想做她的女朋友。
她的心思要是被宁白露知道了，好感度还不得雪崩式下滑。
她家女主最烦被别人喜欢了。
颜之晓越想越绝望，忍不住再次压抑着哽咽起来。
“之晓？”宁白露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怎么了，为什么又哭了？”
颜之晓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不想再被看到自己哭鼻子的丢人模样。
让她没想到的是，宁白露居然直接坐起身，掀开她的被子躺了进来，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女孩柔软的声音传过来：“我很担心你，有什么事和我说说好吗？”
颜之晓浑身发颤，心里的罪恶感更甚，默默地流泪。
——宁白露这么好的人，她怎么配喜欢她啊。
宁白露等了很久也没见她开口，又是心疼又是慌张，抱着人的手臂用力了几分，近乎哀求地说：“别让我这么担心好不好？”
颜之晓的心都要被这句话撕裂了，到底忍不住炙热的情意，抽噎着转过身，紧紧地与她相拥。
宁白露将人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哄着，直到她的情绪渐渐平息，才轻声问：“好些了么？”
颜之晓的耳朵都是红的，幅度微小地点点头，眷恋她的怀抱，赖着不想离开。
有一瞬间，她想：要不就算了吧。
未来也好、生命也罢，她都不要了。
她想和宁白露谈一场恋爱。
哪怕只有几年，不，甚至只有几天的时间也没关系。
她想爱她，也想被她爱着。
但很快，这种疯狂的想法就被理智控制住了。
颜之晓擦了擦眼泪，用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看着宁白露，泪眼朦胧，我见犹怜。
宁白露浅浅勾了个笑，再次拥抱她，安慰说：“没事了，我在呢。”
她到底还是温柔的，自己不想说，她就不会再问。
颜之晓想。
这么好的人，自己要因为一己私欲再次将她推入轮回吗？
答案已经在心里了。
“我困了。”颜之晓抱着她，闭上了眼睛，轻声说，“今晚就抱着我睡吧。”
“好。”宁白露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长发，无奈地喃喃道，“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