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了一下,只是侧过头,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昏黄灯光下,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只听到她凉凉的声音,“我给你洗?你配吗?你身上太臭,我吩咐佣人给你洗的。”
他沉默,眼底多了几分嘲弄,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痴心妄想着她会关心他?
何景琛,她说的没错,你就是蠢,蠢到可笑。
快要天亮时,她才动,可他刚想看清楚她,连那盏昏黄的暗灯也被她关掉了。
忽然暗下来的视线,没等他适应,门已经关紧。
....
门在打开时,却不是她。
而是一个有些眼熟他又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中年男人。
“二少爷,您好,我是陶小姐吩咐来照看你的人。”
他阴沉着脸,怎么,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了吗?
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不需要。”
中年男人也不恼,谦卑道,“二少爷,我认识您的哥哥。”
他冷冽的视线才又看向了中年男人,“你是谁?”
中年男人上前一步,手里端着饭菜,“我叫刘毅,原是沈家的管家。”
他眸色沉了下去,难怪会这样眼熟。
只是,陶软什么时候和沈家留下的人这样密切了,信任到可以派刘毅来这里看着他?
他突然就想到了她说的那句话。
她的心当然是肉做的,只不过他何景琛不是她心上的人。
所以她的心软从不曾给他半分。
那如今呢?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连沈致那样卑贱的小人也可以得到她的怜悯了吗?
这几年,她做起事来手段狠毒,不留余地,那刘毅这个余地,又是因为什么留下的?
是因为她的心上也有沈致吗?
所以看在沈致的情面上,才这样重用刘毅吗?
看着脸色越发越不好的男人,刘毅只以为他是碍于他以前在沈家做过管家的身份,对他有敌意,可这也无妨,他来这,完全是陶软需要,陶软对他父女两有再造之恩,他们一直很感激陶软,“二少爷,陶小姐吩咐,要你喝过药材粥,再吃饭。”
他冷笑,“乞丐男人”不在了,所以现在为汪澈试药的人就变成了他吗?
“她去哪了?”
“陶小姐有事要忙,出门了。”
说着,刘毅按动了床旁的按键,床头慢慢动了起来,直到他半个身子可以靠在床头,刘毅才又按了一次。
小桌子摆放在了他的面前,手上的绳索还在,胳膊虽然还是不可移动,双手的高度却刚好可以拿起碗筷吃饭。
他冷笑,陶软还真是为了折磨他,想得周到。
那碗药材粥,还是那样难闻,他低头看了许久,淡声问,“我要是不喝呢?”
刘毅没什么表情,如实道,“陶小姐吩咐,如果二少爷不喝,要我直接掰开你的嘴灌下去就是。”
他的双手僵了僵,阴鸷的双眼打在了刘毅身上,“你敢?”
“陶小姐吩咐的我没什么不敢做的。”要是当初没有陶软,他恐怕现在也陪着沈老爷子老死狱中了,这条命是陶软给的。
何景琛嘴角笑意更甚,好一个心机颇深的女人,竟然连刘毅这样见风使舵的老家伙也能收拾的忠心耿耿。
于是,这碗粥他真的没有自己喝。
他想试试陶软是不是会真的如刘毅所说的这样践踏他的尊严。
然而,直到,他被掰开了口鼻,苦入心扉的药材粥一次次被硬生生的灌进嘴里的那一秒,他的眸底有什么东西彻底暗了下去,而后只剩下平静到可怕的恨意。
....
二楼书房。
“陶小姐,不出你所料,二少爷不肯喝。”
她逆着光坐在转椅上,憔悴的像个快要坏掉的纸片人。
沉默了片刻,有气无力道,“灌下去了?”
“是的。”
她输液的手不由收紧,“灌的时候,他...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有说。”
她愣了愣,眼帘垂了垂,“知道了,刘叔,你去吧。”
书房再次安静下来,她才敢松了一口气。
全身蚀骨的疼让她无法停止颤抖,她仰靠在椅子上,书房有面正对着办公桌的大镜子,而她此时不经意的看到了镜中人,竟吓到心尖发颤,那镜子里的人,瘦弱不堪,脸色惨白,眼底顶着几夜未合眼的乌黑,半张脸红肿着,脖颈处大大小小的淤青,哪有一点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