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刘柔仓皇地从正院跑回自己的住处。
她们这几个粗使丫头都住在厨房旁边的一个小跨院里,十多个人分了两间屋,睡得是大通铺。
虽是简陋了些,但有片瓦遮身,风吹不到,雨打不了,冬天的时候屋里都烧了炕,被褥更是厚实暖和。
对于早已体会到黑河卫的冬天是多么冷的她们,无疑是来到人间仙境。
人生最凄惨的事,莫过于是所处境遇从天到地,早先还是丫鬟婆子簇拥的千金小姐,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
撑不住的早在路上就病死了,即是苟且偷生,若家中没有顶事的男人,也会碰到各种肮脏事。
这个世道对女子,尤其对一个长相不差的女子来说,总是那么的残酷和无情。
刘柔当初也差点没幸免于难,幸好刘茂还算机警,早在官兵前去抄家之时就偷偷藏藏了些银子起来,就靠着这些银子打点,和狐假虎威攀扯亲戚熟人之中有谁做着官,倒也安安稳稳的到了辽东。
可刘柔却见过与他们一同上路的有户人家的小姐,因为家中男人清高,不堪受辱半路上悬了梁,留下老弱妇孺一大家子人。
因为没银子打点,连最粗糙的黑面饼子都没得吃,有几个负责押送的官兵垂涎那位小姐的美色,半途之中假借由头将那小姐硬拉出去糟蹋了,扭头这小姐便不堪受辱一头磕死在墙上。
还有他们来到黑河卫后,虽是当地卫所看守很严,可这黑河卫太大,总有管不着的时候,姑娘家到了这里没有人护着轻易不敢出门。
她曾眼睁睁地看到过一个姑娘被几个面目丑陋的男人拉进陋巷中。
她曾想冲过去拉住她,却被身旁的二哥死死地拽住。
那件事对她的打击非常大,大抵二哥也是清楚,才会穷尽所有找了胡婆子的门路,希望能求得庇护。
所以刘柔十分清楚夫人的留下她们,对她们而言代表着什么,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可如今她却因为自己的心思肮脏玷污了这份恩情。
刘柔心里充满了自惭形秽,同时又对未来充满了茫然。
她该怎么办?
夫人会撵了她出去吗?
自打来到指挥使府上,凭着每个月自己拿回去的粮食,一家几口总算不用挨饿了,甚至还能省出些去找人换了布料和棉花给祖母爹娘添一身棉衣。
所以他们一家人才能安安稳稳渡过去年的那个严冬,刘柔虽没在家里,可她知道与他们同一时期来到这里的人,有人被冻死了。
同时刘柔又深恨自己的大哥刘昌,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
若不是他回来,祖母不会受刺激一病不起,她也不会为了给祖母治病,为了给二哥减轻负担而选择走这样一条路。
刘柔回屋的时候,屋里还另外有两个丫头。
见她一副死了爹的模样,两个丫头对视一眼,便起身走了出去。
“呸!”
茹兰回头呸了一口,满脸愤慨。
雅兰拉了她一把,将她拉远了才道:“行了,你就算再看不惯,也别让人看见。
咱们如今处世艰难,谁能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说不定人家翻身了,是时记恨报复我们。
若是在别处,倒也不怕她们,可惜这里跟平常的地方不一样。”
若是被使坏撵了出去,就是死路一条的下场。
茹兰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就是十分不忿。
别人喂条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可这些个人吃了夫人的,喝了夫人的,受着夫人的恩,却想爬人家男人的床。
幸亏只是粗使丫头,寻常到不了指挥使大人的面前,不然指不定成什么样了。
“我就是看不惯!”
她道。
雅兰叹了一口气:“行了,跟我们没关系,避远些也就罢。
你也别想多,让我来想她们成不了。
夫人是何等天香国色,大人和夫人成婚这么多年都没有纳妾找通房,怎么可能来到这里后就看中了两个粗鄙的丫头。”
见妹妹不苟同的看着自己,她微微一哂道:“咱们如今就是丫头。”
茹兰一愣,可不是丫头吗?
!
正说着,从院门外又走进来几人。
莺歌一脸阴沉的走在前头,后面跟着湘琴她们。
雅兰看了莺歌一眼,对茹兰道:“看,一个哭着跑了回来,一个这样,不是没成能是什么。
咱们老老实实当自己的差,别想那些有没有的。”
茹兰点了点头,雅兰却是眸光暗了暗。
其实动了心思的又何止莺歌和刘柔,不过是大家没她们那么蠢,一直等着看谁先跳出来罢了。
如今莺歌刘柔都铩羽而归,看来许多人都会暂时消停了。
茹兰已经跟着进了屋,雅兰却是抬头看了看天。
明明艳阳高照,她想到未来却是止不住的冷,难道真要像那胡婆子一样,一辈子就这样了?
站一站,她进了屋,不一会儿隔壁那屋的几个丫头也过来了,纷纷围着莺歌说话。
有的言语讥酸,有的则是安慰,但无一例外都是在打听发生了什么。
莺歌噙着假笑应付着,刘柔则是蒙在被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刘柔次日就告假了。
她们每个月都有两天假可以回去和家人团圆,上个月的两天刘柔因为有心事,没有回去,这次索性一并休了。
去和彩儿告假的时候,彩儿一脸嫌弃,刘柔头也不敢抬,就匆匆忙忙走了。
刘家如今住在一处大杂院里,像这样的大杂院整个黑河卫有许多,俱是用来安顿被流放来此的罪民。
这样一个大杂院里,住着数十户人家,刘家因为老少三代,所以分了两间屋子。
院子里很是脏乱,刘家在大杂院里的南角,一进门就是一个偌大的堂屋,迎面是一条大炕,挨着门边的位置砌了一个土灶。
刘母正坐在炕上就着光亮缝什么东西,一见女儿回来了,她忙放下手里的针线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你爹和你二哥都出去上工了。
早饭吃了没?
没吃娘给你做。”
如今整个黑河卫上下都知道,指挥使大人府上如今养了一群如娇似玉的丫鬟,只要看见衣衫整洁长相貌美的年轻女子走在街上,任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上前招惹。
所以刘母并不诧异女儿一个人就回来了。
刘母如今苍老得厉害,两鬓都白了,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太太,学会了做饭,也学会了缝衣。
缝的是刘茂的旧衣裳,刘茂日里在外面干活,又都是气力活儿,十分费衣裳。
最先烂的就是袖口,刘母正十分笨拙地缝着那已经不知道摞了几层补丁的袖口。
看到这样的娘,刘柔莫名有些心酸,忙一把拉住要下炕的她:“我吃过了才回来,就是想你和爹了,所以回家看看。
对了,大哥呢?
还在屋里躺着?”
提起这个,刘母脸色萎靡下来,她瞅了里屋一眼:“你哥伤还没好……”
刘柔顿时激动起来:“他都躺了多久了,还伤没好?
二哥在外面累死累活,如今连爹都出去做工了,怎么就他格外和人不一样。”
刘母忙拽了她一把,才压着嗓子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说你大哥,他遭了那样的罪,一时缓不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刘柔虽是激动愤慨,可看着娘忧心忡忡的样子,下意识将嗓音也压了下来,但还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是的,正常,可在这里就不是正常。
人都拼着命想活,就他一副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的模样。
他如今这样能怨谁?
当初可是他嫌弃咱们都是负累,不愿跟咱们呆在一处的。
如今见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就跑了回来。
如果不是他,祖母也不会病倒,同样是儿子,怎么你和爹就忍心让他在家里躺着,让二哥在外面拼了命的干?
难道大哥就是你们亲生的,二哥是捡来的。”
刘母气急败坏地连拍了她两下,边拍边哭道:“可他是你亲大哥,你说让娘怎么办?
又受了那样的罪。
娘知道你和你二哥都辛苦,为了咱们家一个累得回来倒头就睡,一个给人伏低做小当侍候人的丫头,你让你大哥缓缓,缓缓了娘就让他出去做工……”
见娘难成这样,刘柔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也是她乱了心,若是夫人真撵了她走,这一家子该怎么办,难道都压在二哥身上?
这么想着,她心又硬了起来,“娘,你也别怨我这么说,马上其他卫城又要来挑人了。
大哥不做工,进不了红名单,就有可能被挑去上战场。
不光大哥,还有爹,若是真被挑中了……”
刘母顿时一惊,忙拉着她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可转念一想,女儿在指挥使大人府上做丫头,总能听到些许风声。
顿时也顾不得哭了,忙下了炕去了里屋,不是骂又是喊的想赶了在炕上躺了快两个月的大儿子出去做工。
刘柔面露悲哀之色,恰恰就是知道这个消息,她才会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不然真挑上大哥和爹,这个家就垮了。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说不定她的差事也保不下来,以后的未来也不知如何。
没了指挥使大人府上丫头的名头,说不定会被挑去做营妓。
只要想到这一切,刘柔便感觉到深深的恐慌,更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动那种不该有的心思。
刘母成功地将刘昌赶了出门,至于他是去做工,还是四处游荡,谁也不知道。
等到了晚上,刘父和刘茂从外面回来了。
两人如今都在试验田做工,虽是累了些,但伙食好。
家里有两个没办法出去做工的妇孺,只凭着那一顿稀粥,连命都活不了,所以两人每次都会午饭省下来把午饭带一半回来。
刘母早就把灶给点上了,正在一个瓷罐里烧水,接过丈夫和儿子带回来的饭。
她一面往瓷罐里扒拉打算煮粥,一面忧心忡忡地道:“茂儿,你怎么又吃这么少,这么下去身体该垮了。”
一模一样的两个粗瓷碗,是来到黑河卫后就发下来的,吃饭喝水都用它,若是碎了,自己想办法。
其中一个碗里只剩了三分之一的大米饭,和一些菜,另一个碗里却是装了满满一碗。
刘母知道试验田那边的给的饭食多,从来都是堆尖儿一碗的,这么看来儿子也就只吃了几口。
“天热,吃不下。”
刘茂边说,边去炕上坐下了,瞅着妹妹笑,正打算与她说什么。
这时,刘母走了过来,继续叨叨:“娘知道你想把饭省了给娘和你祖母,可你干得是体力活儿……”
“行了娘,我心里有数。”
刘茂神色不耐打断道。
刘母叹了一口,只能住声,扭头去埋怨丈夫不知道心疼儿子,怎么就不知道说说他。
刘父年纪也不小了,又做了一天气力活,早已是精疲力尽。
刘母说她自己的,他则阖着目养精神,只当没听见。
就着刘母的叨叨声,刘茂问刘柔:“怎么想着回来了?
是不是想家里了,我记得你上个月还有假没休,干脆一并休了吧。”
刘柔看着一副天塌下来的都是一副笑脸的二哥,突然又是一阵悲从心来,脸上自然带了些表情出来,刘茂诧异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家里了。”
说着,刘柔就下了炕,帮娘做饭去了。
这话自然也说不下去。
其实所谓的做饭,不过是将刘茂父子两个带回来的饭,混着从卫所那边领回来的稀粥煮一煮。
但架不住里面有肉有菜,所以极香的。
饭刚摆好,刘昌从外头回来了,只看他衣裳就知道他今天并没有做工。
刘茂并不知道白日里发生的事,所以也没说话,只是也没和刘昌打招呼,浑就当没看到他这个人。
倒是刘昌见刘茂一副眉眼不抬的样子,似乎受到了刺激,斜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
自诩是家里的功臣,所以连长幼尊卑都没了,连大哥都不知道叫一声?”
这刘昌也生得斯文俊秀,容貌过人,就是这幅样子让人看了着实气闷。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可以前也没给他机会这样,一个人的真正心性是如何,只有适逢其人生低谷之时才能看出来。
以前刘柔不懂这个道理,现在才懂的。
刘茂没有说话,一桌子人都没有说话,刘母手抖了一下,继续往每个碗里盛粥。
除了刘老太太的粥是提前盛出来放着灶上热着,剩下五个人,每个人碗里都是一般多。
想着二儿子午饭没吃什么,刘母随便往自己碗里舀了两勺,剩下的汤汤水水一并倒进了刘茂碗里。
刘昌早就吃上了,他上午出去的,在外面饿了一天,此时看到浓香四溢的肉粥哪里忍得住。
就着碗喝了两口,被烫得龇牙咧嘴,此时见到刘母的动作,便道:“功臣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刘父面色疲惫且忍耐,刘母嘴唇抖了两下,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刘柔啪的一下扔了手里的木箸:“你够了!二哥为家里做了多少事?
干着最累的活儿,饭舍不得吃省下来都拿回家,你一个全手全脚的人,什么不干白吃白喝,你有脸说二哥?
!”
这句话似乎点炸了刘昌,他拍了一下桌子就站了起来:“你是这么说你大哥的?
长幼尊卑懂不懂?
我知道他刘茂辛苦了,受累了,所以我不是叫他功臣,娘给我们喝稀,给他捞干,我说什么了?”
他斜着眼睛嘿嘿笑了两声,“行了,你也不用对我使本事,不就是当了个指挥使大人家的丫头,得意的你!”
刘柔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着,却又不知该如何回骂回去。
刘父捂着老脸,垮着腰坐在那里,刘茂面无表情。
刘母早在刘昌说自己偏心之时,就默默地哭了起来,口里直说造孽。
见此,刘昌更是得意:“造孽?
是啊,就是造孽了。”
他指着刘茂,笑得讥讽至极:“若不是他为了个戏子得罪了贺家的大公子,咱家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可不是造孽了?
所以,别觉得你做了多么大的功劳,这就是你欠我们的!”
刘柔并不知道这件事,听到这话,面色震惊地看着刘茂。
刘父动了一下,声音极为虚弱且疲惫地道:“昌儿,我说了几次,这事和茂儿没关系。
院试闹出科举舞弊一案,那贺东本就少个替死鬼,而我作为苏州同知就是最好的人选。
你若怨,就怨为父的,别怨你二弟。”
“若是大公子替咱家说话,说不定事情不会这样,你也别替他遮掩了,就是因为他刘家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显刘昌是钻牛角尖了。
也只有这么想,他才能心安理得的喝刘茂的血,吃刘茂的肉。
话说完后,他继续坐下来喝粥,边喝边对刘茂冷笑:“也不知那叫秦明月的戏子究竟有什么好,能让我这好弟弟日思夜想地想着她……”
他话刚说了一半,一直低着头坐在那里刘茂猛地一下站起身,拎着他的衣领子就给了他一拳。
本来就是一块儿木板垫着石头的桌子轰然倒地,桌上的东西全翻滚了下去,粥也撒没了。
幸好碗都是粗瓷的,只是骨碌地滚了几下,倒是没摔碎。
“你是怎么知道的……”话刚出口,就变了调:“不准你提她!”
“我就提了,怎么着?”
刘昌并不服输,刘茂正打算再给他一拳,突然被刘柔给拉住了。
“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秦明月?
可是这个名字?”
刘昌冷笑看着她,又看了看刘茂:“合则我这好妹妹还不知道这事?
所以为什么他会拼了命护你,不是因为你是他的好妹妹,而是他觉得自己欠你的。”
而刘柔根本没去听他说什么,只是垂眼喃喃:“秦明月,指挥使夫人也叫秦明月啊……”
她的声音并不小,所以几个人都望了过来。
刘柔整了整表情,看着家人:“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回事?”
其实这事刘家这几个人都知道,只是刘父刘母并不知道秦明月的名字,只知道因为一个戏子二儿子和贺家大公子闹翻了。
为了这事,刘父还打了刘茂一顿,因为之前刘父心心念念想得就是能真正攀上贺家这棵大树,如今把贺家未来的家主给得罪了,他又怎能不恼怒。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挽回不了什么。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哪知前年苏州府院试爆出有人舞弊一事,因为牵连甚广,当地官员人人自危。
这事本和刘同知没什么关系,无奈坐在家中祸从天上来,才会落得被撤官抄家流放的下场。
事发之时,刘家曾去求过贺家,贺家人闭门不见。
彼时刘同知突遭大乱,免不了埋怨了刘茂几句,这话就被刘昌记下了。
其实就如同刘父所言,这事有没有这其中的一事,都是如此结果,因为贺知府需要一个替罪羊,而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刘昌为何会知道秦明月的名字,也是当初被流放的路上,一次刘茂梦中呓语,被刘昌听见了。
秦明月彼时在苏州用得是秦海生的化名,认知她的人都叫她秦大家,甚至许多人都以为两个秦大家就是一人,更不用说她的闺名了。
刘父将大体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就紧盯着刘柔问:“柔儿你说的指挥使夫人也姓秦,闺名明月?”
刘柔心绪纷乱地点点头,道:“也许只是同名同姓。
指挥使大人身份极贵,出身皇族,本身乃是镇北王府世子,这种身份是不会娶一个戏子的。”
刘父眸光一闪,自是想到了安郡王娶了一个戏子的传言。
他下意识去看刘茂,刘茂半低着头,有些艰涩道:“是她。”
其实刘茂也是才知道她竟然在这里,早先来到黑河卫,日里为生计忙碌,根本无暇去关注头顶上的那片天姓啥名谁,人人都称祁煊为指挥使大人。
直到指挥使大人连番几次造福大家的动作,才开始有人议论起他尊贵的身份来。
指挥使大人曾是安郡王,又是镇北王府世子,指挥使夫人能是谁,自然不做她想。
刘茂知道后,自然心生苦涩,可落得这般境地的他,哪里有脸去见她,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可能会见到她。
所以只能不着痕迹地从妹妹口中套得一些话,知道她一些的只言片语。
知道她过得很好,生了王府的小世孙,和指挥使大人恩爱非常。
其实知道她过得很好,就够了。
见儿子默认下来,刘父的面色十分复杂,目光异光连连。
良久,他才轻吁一口气,道:“茂儿,若为父的没记错,你曾有恩于她。”
有恩?
那又叫什么恩?
刘茂就知道会这样,才会一直不敢提这件事。
他面露艰涩,口中泛苦:“爹你别说了,我不会去找她的。”
刘父的面色萎靡下来,但还是满脸期盼地看着他:“你再不念,念念你祖母,念念你娘……”
刘昌在一旁呵呵冷笑,“原来你早知道了,既然早知道为何不说,让咱们一家子落成现在这一副样子。”
他更是恨毒了刘茂,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不然他何至于遭受那般的屈辱。
“你那老相好如今过得这么好,怎么也该照顾照顾你这旧情人,真就不怕爆出在嫁人之前还有你这么一段……”
刘茂宛如恶兽般扑了过来,挥拳便去打他:“你若还想要你这条小命,最好不要瞎说。”
两人扭打成一团,刘父气得连连跺脚:“够了!够了!都给我住手。”
他又看向刘柔,道:“柔儿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