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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其实事情远没有秦明月和莫云泊说得这么简单。

之前贺斐之所以会犹豫,不外乎是因为这事有些难办。

不同于刘茂,贺斐对钱总兵这个人还算有些了解。

而这闹事的胖子也不是钱总兵的正儿八经的小舅子,就是他一个宠妾的兄弟。

可这宠妾不一般,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竟把钱总兵迷得有些五迷三道。

为官者大多爱惜羽毛,即使宠妾灭妻也不敢闹到台面上来,可这钱总兵不一样,他那原配差点没被这小妾逼得自请下堂。

明明是正室,偌大的府里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被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养病。

说是养病,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而那小妾却是登堂入室,俨然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身居。

这也是这闹事的胖子为何会如此底气足的原因所在,搁在谁当一个便宜的小舅子,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啊,俱因这胖子知道亲姐姐有办法帮自己解决一切事情。

这不,前面刚把那胖子关进了府衙,后面就有人来打招呼了,态度颇为强硬,硬压着要放人。

若说放人也不是不可,这本就是走个过场。

按理说是皆大欢喜,哪知人放回去后,钱总兵那边又出了幺蛾子。

说是刘茂伤了人,要将其交出去,并要求府衙将戏子‘秦海生’关入大牢,重罪处置。

说是重罪处置,不过是好听话,说白了就是想要秦明月的命。

贺斐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那胖子确实被吓到了,回去后就发起高热,人都烧糊涂了,一口一个秦海生要害他的命。

这胖子是那小妾娘家唯一的男丁,平日里看得像个命根子似的,那小妾自然要给兄弟报仇。

一时之间,不光贺斐十分头疼,连贺知府、刘同知都头疼得不行。

刘家人仰马翻,刘同知四处找人说合。

周旋了两日,好不容易对方答应放过刘茂,但对‘秦海生’还是不松口。

其实一个戏子,钱总兵那里要想处置,自己也就处置了。

说白了,这是看在贺知府的面子上,给双方彼此一个台阶下,如今就看贺家愿不愿意接下这个台阶。

贺知府那边已经软了口,可贺斐这边依旧还在犹豫着。

……

刘府,刘同知正在对刘茂施以家法。

往日刘茂如何不成器不成体统,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可这次刘茂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刘同知自觉不能轻饶了他。

刘茂光着膀子趴在条凳上,被亲爹拿着鞭子一鞭子一鞭子的抽着,哭天喊地还不忘求饶。

先是叫爹,见叫爹无用,就叫起娘来,刘夫人在一旁看得是眼泪花直转,眼角一抽一抽的,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禁哭着道:“老爷,你就饶了茂儿,他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

他知道错什么了?

文不成武不就,一天到晚就知道逛戏园子。

原我曾想他不是块读书的料,只要他不惹事,就任他玩。

可你瞧瞧你瞧瞧,越来越荒唐,竟跟人为了一个戏子打了起来。

要是打个寻常人,也就罢了,那钱总兵是个油盐不进被女人迷了心窍的莽夫。

为了这孽子,我在外面老脸都丢光了,幸好贺家帮忙出面周旋,才将他保下来。

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他,也免得他以后再到外面闯出什么祸来,害了咱们一家人!”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刘同知又抡起鞭子,越打越用力,很快刘茂光裸的脊背上就浮起一道道红肿的鞭痕来。

“我儿子不可能为个戏子跟人打起来的,茂儿,你快跟你爹说,你不是为了个戏子才惹事的,这里面肯定有其他原因的对不对?”

自己生的种自己清楚,若是说刘茂为了义气之争跟人斗殴,刘夫人还信,可若是说儿子是为了个戏子,还是个男人,刘夫人却是万万不信的。

可刘茂怎么可能会实话实说,钱总兵得理不饶人,依旧咬着不放,他还不知道秦明月会不会出什么事,怎么可能这会儿火上浇油。

若真让他爹知道他是为了个女人,不用那钱总兵出手,庆丰班也安身不了。

更不用说还有贺家那边了,贺家那边传出消息是他和那胖子因为‘秦海生’起了争执,才闹出的这场事。

刘茂自打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明白这锅自己是背定了。

背就背吧,谁叫当初他迷了心窍,竟然为了讨好贺斐做出那样的事来,如今报应临头也怨不了谁。

他咬着牙不吭气,这下是连求饶都不求了。

眼见儿子被打得连话都说不出,刘夫人彻底忍不住了,哭着一头向刘同知撞了过来:“你要是再打我儿,我就跟你拼了!”

刘同知手里的鞭子差点没让她撞掉,见自己夫人又是哭又是闹,他只能无奈地扔下手里的鞭子,跺脚道:“真是慈母多败儿啊!你就惯着他吧,瞅瞅你把他惯成了什么样了!”

……

这天晚上,贺知府将贺斐叫去了书房。

“不过是个戏子,权当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了。”

“可爹,总督府那里……”

贺知府抬手打断儿子的话,“这不过是咱们自己猜测,实则事情到底怎样,谁也说不准。

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不是打听不出那边的任何消息,说不定那王铭晟为了不落把柄在别人手里,早就将那戏子处理了。”

“这……”

“静园那边的人也说人早就被送走了,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换条路走,难道说你看中了那戏子?

斐儿,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贺知府看了儿子一眼,语重心长道。

贺斐面上有一丝难堪,不仅是发现自己亲爹竟然派人盯着自己,更是被亲爹勘破了自己的心思。

明明是个连棋子都算不上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着了魔,竟连连上那惠丰园。

“可是,万一……”

贺知府摆摆手:“没有什么万一,不过是个戏子,用不着咱们这么费尽心思。

你也不要太费心在上头,这几日各种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你小心传到玉容耳里,她又跟你闹腾。”

说完这句话,他就挥手让贺斐退下了,他知道剩下的话不用再多说,儿子也知道该怎么办。

贺斐沉着脸走出去,站在廊下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好一会儿,才往外面走。

回到芳荷院,正房那里依旧亮着灯,贺斐轻吐了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人方一走进去,就有一个穿着葱绿色比甲的丫头迎了上来。

“爷,您回来了?

大奶奶还等着您呢。”

丫头殷勤的撩开银线串琉璃珠的门帘子,贺斐抬步入了内。

只见屋中临窗一张贵妃榻,因为天热贵妃榻上铺了一层光滑的玉竹簟,靠边上设一梅花小几,上面摆着茶盏痰盒等物,并一盆开得正旺的凤尾兰。

大奶奶耿玉容身穿月白色的纱衣,同色阔腿儿的纱裤,披散着头发,正斜倚着秋香色织金引枕上,手里端着一个小碗儿一勺一勺地喝着补汤。

耿玉容每晚临睡之前,必要喝一碗补气养血的补汤。

她与贺斐成婚五载,至今无所出,大夫诊断说她有些气血两亏,旁的没啥问题,只要把血气养回来了,怀上麟儿指日可待,也因此她日日都不拉下。

她喝完最后一口补汤,从丫头手里接过一块帕子按了按嘴角,方才堆着一脸笑坐了起来。

“爷,您回来了,怎么今天这么早,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

也不知是因为之前父亲的提点还是什么,贺斐总觉得这句话意有所指。

他点点头,坐在一旁圈椅上,就有丫头捧着热水、脸盆子、香胰子等物,服侍他净面净手。

“还是我来吧?”

耿玉容撑着身子就要下来,贺斐抬手打住。

“不用,让丫头们来就是。”

她也就不推辞,坐在贵妃榻上和贺斐说起话来,说的都是些妇人家的琐碎事,例如哪个银楼上了新款的首饰,以及一些夫人太太们所设花宴上的一些事。

耿玉容出身汝阳侯府,乃是汝阳侯的嫡幼女,按理说以贺家的家世,有些高攀了。

可谁让贺斐的亲姑姑乃是衡国公夫人,有衡国公夫人出面,再加上贺斐生得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本人也非时下那些纨绔子弟,有功名在身。

当年两家议亲之时,耿玉容隔着丫鬟婆子偷偷看了他一眼,只是这么一眼,就相中了贺斐。

本来耿玉容的母亲汝阳侯夫人还有些不太愿意的,无奈女儿坚持,才有耿玉容下嫁贺家之事。

本就是下嫁,耿玉容嫁来贺家后自然是众星捧月,公婆和蔼,夫妻恩爱,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至今未诞下子嗣。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在补嘛,只是这补身子没头,让大夫来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时候没到。

早两年耿玉容还好,这两年也不知是在外面见听多了男人养小妾包外室的事,越来越不自信了,去年更是让贺斐发现她竟派人窥探自己的行踪。

夫妻二人闹了一场,事后不了了之,耿玉容说以后再不犯了,可是谁知道呢,要不然贺知府之前也不会说那句话。

贺斐太了解耿玉容了,知道她说这些话就是铺垫,后面肯定有什么话要说。

有时候他也颇为厌烦这些所谓贵女们的处事方式,有话就说,偏偏喜欢绕着圈子来。

其实这不过是所谓贵人圈儿的约定俗成,女的是这样,男的也是这样,若是出来个二杆子,例如像安郡王那样的,就成了十足的异类。

大抵是本身就是个复杂的人,贺斐并不喜欢在外面劳心伤神,回来对着妻子也要玩心眼,可谁让他娶了这样一个人。

想着想着,不禁又想到那秦明月,想着那日她所说的惊悚之言……

她可真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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