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兵卒跟了我这么多年，在我眼中，他们和我的子侄没有任何区别，那我岂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这话一出，场中众人身体一震，只是这一句话他们就知道，何长空恐怕是要牺牲自己，让周惊神进城了。
“爹…”
“不必说了，我出去走走。”
何长空却是摇了摇头，打断了何云的话，之后对赵真道，“你随我一起。”
“好。”
赵真应声，很快两人就走出了府邸。
而此刻的风雪城内，氛围依旧安静淡然，而驻扎在城内的士兵一看到何长空的身影，都是不由自主的站直身体，眼中透出崇敬而又肃然的神色。
但看到他们的神情，赵真却是心中叹息，他知道，不看别的，只看他们的眼神，他们对何长空的信任就已经到了毫不动摇的程度。
他相信，只要何长空一声令下，那不管前方是地狱还是深渊，这些人都会义无反顾的冲过去。
这很能鼓舞人心，更很能让人激动，但同时，这也是巨大的负担。
因为这些毫不怀疑的信任，就像是一根根无形的锁链，牢牢捆绑在了何长空的心灵上，让何长空无法挣脱，更难以喘息。
而这，也导致了何长空现在的两难。
一路沉默前行，等他们穿过城内重重的营地，到了城墙上时，赵真和何长空都是看到了在远方风雪中驻扎的无数营帐。
这些营帐，就是周惊神带来的援军营帐，而他们，已经在风雪城外驻扎了整整三天。
“赵真，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突地，看着周惊神营地的何长空说了句。
赵真沉默。
许久后，赵真才认真的看向何长空，“如果我是将军，那我会和将军做出一样的决定，让他们进城。”
这话一出，何长空脸上露出了浓郁的笑容，转头道，“你果然是个好门主。”
赵真却是摇了摇头，“这和好不好没关系，只和责任有关系，将军视士卒为子侄，而士卒也视将军为长辈，既如此，那将军只能这么做。”
“是啊。”
何长空眼中划过一道感慨，“不管是门派还是家族，到了需要牺牲的时刻，那都是要长辈出来做牺牲的，哪里能让晚辈做牺牲呢？”
话语吐出，何长空眼神就是一定，冷喝道，“王战何在！”
“末将在！”
城墙的另一头传出了一道喝声，只见一个中年汉子迅速奔到了何长空身前，单膝跪地。
“传我命令，打开城门。”
没有回头，何长空淡淡说了句。
“将军！”
王战顿时脸色一变，作为周惊神最信任的部下之一，他当然理解放周惊神入城意味着什么。
“执行命令吧。”
何长空却是淡淡道，“总不能让儿郎们白白送死。”
“可将军呢！”
王战忍不住道，“周惊神明显是来对付将军的…”
“你知道的，寒雪敌军已经进发，最多不过一日，就会到达死亡森林。”
何长空淡淡道，“换句话来说，城门早晚都要开，因为我们需要后方的资源，更需要后方的援军，早打开，就能少牺牲一些咱们的儿郎。”
这让王战双拳握紧，似乎憋闷到了极点。
但他也明白，这是没办法的选择，只能点头，“是。”
应声后，王战就是起身，直接对着城墙上的无数军士吼道，“将军有令，打开城门！”
“打开城门…”
随着王战吼声吐出，一道道命令也是迅速传递出去，很快就震得风雪都是激荡回旋，而这自然也引起了远方周惊神驻军的注意。
而看着这一幕，何长空却是没有理会，只是转身道，“走吧，跟我去前方大营。”
赵真也是冷冷的看了周惊神的大军一眼，之后就跟着何长空到了风雪城的另一边的大营中。
风雪城的前方大营，在风雪城的南门外，死亡森林的边缘。
毕竟死亡森林，就是风雪城一道天然的防护屏障，而寒雪敌军在跨过这道屏障后，就会到达城下。
那何长空自然要把真正的军队大营驻扎在死亡森林后方，这样就可形成第二道防御屏障，再次消耗敌军的兵力。
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却是随着赵真和何长空到了南门外，地上的积雪也变的厚实许多，每行走一步，都会有半只脚没入积雪中。
不过赵真却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看向了近在眼前的死亡森林。
在他眼里，那一个个被冻僵的尸体，就这么默默的林立着。
而看着他们或是痛苦，或是狰狞的神情，赵真也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寒意。
哪怕他觉醒万剑灵根时经历过无尽的痛苦，哪怕他在之后也经历过无数的幻境考验。
但那终究是幻境，就算痛苦，也只是他个人经受的痛苦。
但现在他面前的，却是真实的人。
他们曾经都活着，都有自己的家人，更都有着各自的喜怒哀乐。
但他们现在却都死了。
而且死了，也得不到安息，依旧被冻成冰雕，当成防御屏障利用。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毫无疑问，如果世上真的存在地狱，那我一定是会下地狱的。”
看着面前那无尽的冰雕，何长空眼中也划过了一道复杂。
但下一刻，他的眼中又划过一道寒光。
“不过就算下地狱，我也要把我该做的事做好。”
听到这话，赵真身体一震，但下一刻就点头，“正是此理。”
“赵真，虽然之前你答应了我，愿意接下这份罪孽。”
何长空突地回身，认真的看向赵真，“但现在，我需要再次确定。”
“你，真的愿意接下这份罪孽么？”
呼！
话语吐出，寒风骤起，而这一刻的何长空，就好像化为了无数死者的代表，在对着赵真发问。
而看着神情肃穆的何长空，再看着他背后那无尽的死者，赵真也是神情一肃。
“当然！”
简洁的回答响起，没有任何华丽的保证，更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想。
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得理所应当！
而得到这个答案的何长空也是一下笑了，手掌拍了拍赵真的肩膀。
“有你这句话，就是下地狱，我也能安心了。”
赵真却是摇头，“将军，世上有没有地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就算有，将军也不会去。”
“哦？为何？”
“因为将军从未把士卒当成棋子利用，更因为正是将军这些年的镇守，后方的无数百姓才得以生存。”
赵真认真道，“所以如果真有地狱，地狱也会把将军拒之门外，毕竟功绩若不能抵消罪恶，那这天地，又有何存在的必要？”
嗡！
何长空身体震了一下，之后就蓦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小子，你果然是个大胆狂徒！居然敢对天地放出如此狂言！这话要是被人听去了，那一定会认为你是个疯子！”
“疯不疯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功就是功，过就是过，若有功不赏，有过不罚，那这天地，就需要改变。”
赵真却是坚定的道，“哪怕改变很难，也要改变，因为在我眼里，这就是武道的意义。”
听到这话，何长空也是笑声停止下来，看着赵真的双眼，一下被奇异之色充斥。
“改变这天地世道么？”
“果是冲天之志啊，嗯，我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何是青云门的继承人了。”
心中自语，何长空再次微微一笑，“你志向高远，这是好事，不过，还需脚踏实地才行。”
“这是自然。”赵真同样一笑，“这话我也就是对何将军说说，当下，我还是要努力变强才行。”
“哈哈，好，跟我来。”
何长空点头，转身就走向了最大的营帐之内。
一到这，何长空就道，“让柳震和石磊过来。”
“是！”
一军士立刻大喝，转身离去，而不过片刻，就有两道身影来到了营帐中，对着何长空就单膝跪地道，“拜见大将军！”
而赵真看到这两道人影，也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柳震，石磊！”
听到这话，单膝跪地的两人也是身体一震，当看到赵真正站在何长空身边后，他们也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不过他们却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再次低头，维持着半跪的姿势。
很明显，这一段时间的军营生活，已经让他们把军纪融到了骨子里。
“呵呵，不要那么拘束，起来吧。”
何长空笑道，“接下来你们在这聊聊，我去安排一下别的事情。”
说着，何长空就是离开了大营，而柳震和石磊这才是惊喜的起身，直接给赵真来了一个熊抱！
“哈哈，大哥！”
“师兄！”
赵真也是哈哈大笑，双手直接揽在两人肩膀上，“行啊，来这才两个月，你们居然就这么有模有样了。”
“都是何将军照顾的好，我们一来这里，何将军就给了我们很多灵石，还找了很多强大的军士和我们对练。”
柳震笑道。
“嘿嘿，不错，别看我们来的时间短，但是我们升职的速度却很快，现在，我和柳震都已经是正九品的军职，是陪戎校尉，各自管着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