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言苏便明白过来,学位吊销不仅使李立勇没有了未来,而且,曾经由“学习好”所支撑的价值感和心理优势也全部葬送。想必他感觉非常丢脸。这种结果,对他来说是一场心理上的巨大赌博,赌输了是不可能像别人一样合理化的,更不可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于是,他就认为这个社会违背了他,残酷地掐死了他的希望。 所以,他也要掐死别人的希望。一个杀人狂魔,在心理逻辑上,就是从此刻产生。 “你是怎么想到模仿宫正来杀人的?”
言苏问。 “只是看了几本犯罪心理学的书而已,这没什么难度。”
“那你知不知道,你带回家的那些女人,身上的伤痕都来自于宫正,他在你的水里下安眠药,然后趁你昏迷,虐待她们?”
李立勇抬了抬眼,没有丝毫诧异:“知道,我早就说过他跟我其实是一类人,我只不过给了他一个发泄口而已。”
审讯室外的李小炎啧啧两声:“这一个两个的都是疯子。”
“你是怎么实施犯罪过程的,仔细讲讲吧。”
大圣说。 李立勇的叙述,已经令在场的三人都听得沉默,心中同样十分冷寂。 “没什么犯罪过程,我用之前抢来的钱买了跟宫正一样的车,别墅区的那个小房子距离宫正家很近,他平时跟哪些女人来往我也都清楚,我只不过是在她们下班的路上等着,趁机把她们打晕,扔在地下室而已。”
李立勇说,“不对,也有例外,我记得还有一个小姑娘,她穿着红色的蓬蓬裙,实在是太好看了,所以没忍住。”
大圣听完胸口剧烈起伏:“她才十岁你知不知道?”
李立勇平静的点头,强调道:“她跟红色很配。”
姜堰和言苏对视一眼,实在对李立勇这样的人恶心透了。 “昨天凌晨两点左右,是你对宫正别墅楼下的看守警察下的安眠药?”
姜堰沉声问道。 李立勇平静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瞬间又消失不见,点头承认:“是。”
对李立勇的审讯花费了很长时间,盾牌组在监控室里稍作休整,木头来汇报对杜文的审讯结果。 “杜文声称那些手术用品是给自己现任女朋友买的,据查证,他现在的女朋友确实是一位医学生,正在读大二。”
木头把审讯记录本递给姜堰。 “他不是很喜欢佟楚吗?这才几个月,就另有新欢了。”
李小炎问。 言苏手里转着笔,凑过去跟姜堰一起看记录,整个看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虽然有些地方说的有些含糊不清,可越是这样就越真实。 “你怎么看?”
姜堰转头问言苏。 言苏挑了下眉,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笑着说:“我觉着我该转变一下思路了,不能只靠着心理画像想问题。”
姜堰一听就知道她在说之前分析杜文心理画像的问题,何止是她,就连自己不也栽了吗,不过她也跟自己一样豁达,对这件事没有过多的纠结,甚至迁怒到陈司身上。 半小时后,要准备继续审讯更重头的犯人:宫正。 临走前,众人都坐在桌前,看那段监控视频。 这是昨天半夜临时搜查宫正家时找到的,大概他是从监控中,看到警方扫荡了李立勇的老巢并且发现了摄像头,所以这厮立刻驱车想要逃到省外,并且从硬盘删除了监控视频。砸坏了笔记本。 不过,一山更比一山高,笔记本硬盘数据,今早已经被木头恢复,视频里有他虐待所有受害者的整个过程。 铁证如山,他逃不掉了。 这些视频,大多是空白的,因为李立勇绝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呆在那里,只除了把那些女人带过来。 木头快进了画面,之间李立勇喝了酒后,唇角微微勾起,眼中还带着一丝讽刺,就倒下睡着了。 而铁椅上的女人慌乱恐惧地继续张望着、求救者,却无人回音。 直到宫正走了进来。 女人脸上瞬间露出惊讶和惊喜的表情。 然而这表情,很快就转换为难以置信和新一轮的恐惧。 因为宫正微笑着,拿起刑具,走向了她。 后面的过程充斥着女人凄厉的叫声,大家都不忍再看。 木头又快进了视频,宫正离开后不久,李立勇悠悠转醒,看着女人身上一道道的伤痕,他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然后拍下了照片,贴到墙上。 他伸手抚摸着一道血瘀,缓缓开口:“我不是那个最可怕的人对不对?”
…… 一连几天,视频中的内容都大同小异,直至女人奄奄一息。 李立勇才拿起各种刑具,把女人的血肉或者器官割下来清洗干净,放到盛有福尔马林的罐子里,这时如果女人还没死,他就会拿一把匕首捅进她的胸口。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无踪。 看完后,大家都是静默不语。 连平时颇为话痨的李小炎和大圣都被瘆的说不出话来。 …… 负责审讯宫正的是李小炎和木头,方柏林列席旁听。 审讯室内,半夜逃脱未遂的宫正,看起来依旧风度翩翩,周身仍带有一股矜贵的气息。 三人一落座,什么都还没问,宫正就开口了。 他说了足以令所有人惊讶的一番话:“我承认,那些事都是我做的,我认罪,也会配合你们的一切调查和审判,但是,我不想谈及我的过去,也不会再回答任何关于我的私人问题,更不愿意把我当成你们研究心理以及刑侦的案例。”
之后连续多个小时,无论李小炎等人怎么问,他都始终噙着笑,对犯罪过程简单作答,但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 最后,被警方拷上手铐带走时,他看向李小炎等人:“请转告他:他的辍学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当晚,警方根据李立勇的口供,连夜在本市各处进行挖掘,陈司和林音自然在列。 这一夜,真的挖出了四具腐烂的不成形的女尸,还有的已经化成了森森白骨,陈司对这些尸体一一鉴定,与李立勇所说的那几个女生一致。 忙活了这么些日子,最后又冲刺了一天一夜,这个案子,终于算是要结束了,等最后一个尸体鉴定结束后,天已经蒙蒙亮。 周文理看着大家疲惫的模样,大手一挥:“这次大家都辛苦了,我会在情况说明里给你们记上一功,这边忙完了,再给你们放两天假。”
话音刚落,一众刑警们都开心的要跳起来,收尾也变得更有劲了。 林音也是开心的紧,她仰起头笑眯眯地问:“陈法医,放假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陈司正在摘手套的手一顿,垂眼看她,如果现在他还看不出来林音心里在想什么的话,那就枉为男朋友了。 “没有,你安排吧。”
他如是说道。 话还未完,林音开心的双手一拍:“那我得好好想想,这次可是我们第一次出去约会。”
说完,她又兀自念叨:“去干什么呢?旅游?好像时间太紧了。海洋馆?会不会有点俗气,再说我们也不是年轻的大学生。逛街看电影?好像又没什么要买的,最近的电影也都不太好看的样子。有了!”
她兴冲冲的跟陈司讲:“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回去之后先睡到自然醒,然后去找个中医养生馆做一个全套的理疗吧,这么多天,你肯定累坏了。”
林音觉着自己的安排十分合理,以前在临海市的时候,案子不多,平日里很清闲,可自从来了临安市,加入盾牌组后,这案子都没断过,一个接一个的,更别说中间还穿插着各种伤亡鉴定,这种时候,就算是个铁人也受不住吧,所以去做个理疗肯定管用。 她越想越觉着自己是个体贴的女朋友。 可陈司听完,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笑出了声,他可真是找到了个活宝啊,人家别的女朋友约会都是各种浪漫,可林音完全不一样。 他怎么觉着自己好像已经步入老年人的生活了呢。 “好不好嘛?”
林音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尾音拉长,撒娇的意味颇为明显。 陈司哑然失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应下:“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盾牌组的其他人在不远处站着,看样子,应该也是因为要放假而兴奋。 “你说说干咱们这行的,没白天没晚上,趁着这次放假我一定要睡个昏天黑地。”
大圣愤愤地说。 “诶,我说,果然是单身狗,连放假都只想着睡觉。”
李小炎呛声回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没女朋友吗?”
李小炎抄手,嘚瑟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多大你多大,心里没点数吗?”
余下的姜堰、言苏还有木头三人均是无奈地对视一眼,对他们俩这种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吵起来的情况,已经无力吐槽。 言苏刚要说话,就看到不远处的林音正在对着陈司撒娇,不由得对着大圣和李小炎笑骂道:“你们俩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看看人家真正的情侣。”
李小炎二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笑了:“这陈法医对着音妹倒是脾气挺好的啊,笑的也多了,人啊,不板着脸果然好看多了。”
说罢还故意拍了一下木头的肩,故意问:“你说是吧,木头?”
木头一把把他的手打开,冷声道:“你话真多!”
李小炎嘿嘿一笑,看着陈司和林音,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众人说:“要不然这样吧,我们盾牌组一起去聚餐吧,自陈法医正式入职以来,我们好像还没一起聚过。”
大圣虽说喜欢跟李小炎吵,但他更爱热闹,听到这个建议后,立即表示同意:“可以可以,我同意,叫上小音妹妹。”
“这还用你说,没有音妹,我觉着陈法医根本懒得来。”
李小炎又开始怼道。 言苏轻轻撞了一下姜堰的肩,问:“你觉着怎么样?”
她还是很在乎他的意见的,毕竟这人之前一直跟老陈不对付。 “什么怎么样?”
“就一起去吃饭的事啊,之前小音两次受伤我还没来得及感谢。”
言苏轻声说,语气里满怀期待。 姜堰耸耸肩:“可以啊,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木头仍是板着一张脸,酷酷地说。 “第一天大家都要休息,就第二天晚上吧,你们决定吃什么,我请客。”
言苏笑着说。 “得嘞。”
大圣应道。 李小炎抬高声音喊道:“音妹,过来一下。”
林音听到李小炎在叫她,转头一看,盾牌组都在那里,李小炎和大圣都在向她招手。 她拉着陈司过去,就听他们说了要一起吃饭的事,她本人自然是愿意的,可不确定陈司会不会喜欢。 “陈法医,你觉着呢?”
林音问。 陈司看着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眸子中闪烁着开心的光芒,平日里她都是跟自己待着,根本没多少时间出去交朋友。 对他来说,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可她还没有,他也没有权利过多要求她跟自己的生活方式一样,所以,他缓缓开口:“好。”
“反正这边都结束了,我要先回去睡个觉,不过,吃什么好呢?”
“火锅吧。”
“上次不就吃的火锅吗,这次换烤肉怎么样,音妹你觉着呢?”
李小炎拉过旁边的林音,看这架势,像是非得让她选一边当队友。 林音头都大了,忙笑着说:“我都行啊,火锅烤肉我都不挑。”
就在大家兴致勃勃的商量要吃什么的时候,姜堰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跳动的名字,脸色冷了下去,那铃声不依不饶地响了很久,最终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接听,语气很冷:“什么事?”
言苏听不到对方说什么,但这么长时间,姜堰只说了寥寥数字。 “哪里?”
“好。”
挂断电话后,言苏问:“怎么了?谁打的电话?”
“宁思璐。”
一听到这个名字,言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不高兴的问:“她找你干什么?”
姜堰伸手撩开她鬓边的碎发,安抚道:“别担心,没事。”
言苏点点头,一股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