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讲完,方柏林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状似无意的问:“刚刚听你说了这么多盾牌组队员的厉害之处,那法医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呢,怎么没听你提起?”
言苏笑笑,答:“你是说林音啊,她是陈法医的助理,不算我们盾牌组的,照我们大家的话来说,就是盾牌组的编外人员。”
“那挺有意思的啊,她是陈法医的女朋友还是……?”
言苏摸了摸鼻子,不大自在的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她知道内情,但毕竟是人家的隐私,她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什么。 方柏林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点点头,也没深问:“我今天的主要目的是看看你们副厅长嘴里的那个犯罪心理学人才,现在已经看到了,那我就不多待了。”
言苏笑:“好的师兄。”
而这边回到鉴定科的陈司正在穿白大褂,林音在一旁捧着资料看,时不时的还会问一两个问题。 看的出来,她已经从刚开始对尸体的恐惧转变成了兴趣。 说起来,一个女生对尸体感兴趣还挺可怕的,但她确实如此。 “陈法医,我看资料上冻死的人的尸斑颜色是鲜红色的,而正常死亡的尸斑颜色是暗紫色或是紫红色,但是上次顾瑶的那个案子,为什么法医会没看出来啊?”
林音抬头看向陈司,不解的问。 按道理说,这种现象很明显才对啊。 “冻死的人的尸斑确实是鲜红色,但是有一种情况跟冻死的情况十分相似,人正常死后立即被冷冻或是置于温度较低的环境中尸斑也会是鲜红色,当时顾瑶一直被泡在水里,再加上解剖时距离死亡已经有一段时间,身体器官乃至细胞都会发生变化,法医一时之间发现不了也是正常,毕竟在水里发现的尸体一般不会和冻死联想到一起。”
“哦,这样啊。”
林音点点头,一笔一划的往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 陈司看着她用功的样子有些好笑,不由得逗弄她道:“这么用功,不如跟我去停尸房找个尸体过来练练手?”
林音一听,吓得连手里的资料都些拿不稳了:“先别吧,我觉着我还得再学学。”
“嗯,先学吧。”
陈司轻笑一声,淡淡的说。 这下林音才放下心来,又开始研究各种文献。 过了一会儿,陈司又问:“林音,你不喜欢刚刚那个方教授?”
林音头都没抬的问:“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听到他的名字时,眉头皱了一下。”
林音:“……” 你这观察的也太仔细了吧。 她刚要解释什么,两个小警员抬着一个担架就闯了进来,伴随着的还有那浓重的血腥气。 其中一个警员急急的开口:“陈法医,交通事故致死,现场经过勘察,没有先杀的嫌疑,伤员现在已经没有呼吸,但是死者家属要求开具鉴定报告。”
陈司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示意他们把人抬到隔壁鉴定室的手术台上。 林音下意识的看了死者一眼,那人头发已经变的花白,约摸六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的血已经凝固成了血块,把他的样貌完全遮了起来。 看起来有点吓人。 林音穿戴完毕后,跟陈司一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跟着他一起走到鉴定室。 陈司用剪刀把死者身上所有的衣物剪开,除去,然后开口道:“水。”
林音把记录本先放到一旁,然后端了一盆水放到他旁边,又递给他一块白布。 陈司把白布蘸湿,然后先把尸体表面上的血污还有些许的尘土擦干。 “死者,男,身长180,体重95kg,死者面部宽大,嘴唇厚,四肢粗壮,手脚宽大,身体遭受巨大撞击,嘴角处有血丝溢出,作颞部头皮下广泛血肿,颅腔内充满大量凝血块。”
然后陈司拿过手术刀,从死者胸膛处划开一道口子。 “右肋部见12厘米*6厘米条状肌肉出血,方向为左上至右下,心重820克,表面呈苍白缺血状,左心室壁厚约2厘米,右心室壁厚约0.2厘米,肝重3420克,表面暗红色,脾重340克,垂体重1.3克,其余脏器未见异常。”
说完,他又取了组织和血液分别做成切片和拿去血检。 伴随着机器嗡嗡声响起,初步鉴定已经结束。 尽管只是做个初步的鉴定,也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林音把这些数据记录下来,也是松了一口气,刚把手套和口罩摘下,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喧闹和阵阵的哭嚎声。 她疑惑的走出去,现在已经到了黄昏,但天气仍是有几分炎热。 鉴定室外面开放式的走廊中央有一个约摸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正瘫坐在地上,身旁还乌拉拉站了好几个人,看起来年龄不一,但都是满脸怒容,想必这些应该是去世老人的家属。 与他们相对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上穿着质量蛮好的白色衬衫,只不过因为受伤也沾染了些许血迹,他一直低垂着头,从侧脸看去,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不肖多想,他就是那个肇事司机了。 林音心想:这人看起来长得还挺周正的,怎么就把人撞死了呢。 那妇女满脸的泪水,嘴里不停的哭喊:“俺爹才六十岁啊,出门送孩子上学,回来就被撞死了啊。”
“俺的爹啊,你怎么就丢下俺们不管了啊,你都还没看到小泉结婚,你怎么闭的上眼啊。”
“爹…爹,你醒醒啊,” 片刻后,那妇女的情绪更是难以控制,似是把心中的一腔怒火都要找个人发泄才行,她忽的站起来朝着那中年男子扑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是你,就是你,你是害死俺爹的凶手,俺一定饶不了你,你等着,这事儿没完,你就等着赔到倾家荡产吧。”
那中年男子的衣领被扯的有些变形,听到那妇女的控诉,十分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最终的责任确实是在我,那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赔偿的。”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林音不由得咋舌,听着这话,感觉这是一位十分温润的男子,一般来说,这种性格的人应该会十分遵守交通规则才对,怎么就出车祸了呢。 那妇女听得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只觉得他荒唐可笑,不由得怒道:“什么叫如果最终的责任?责任肯定就是你!!钱?多少钱能换回来俺爹的命,别以为你们这些人有点小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把俺们这些老百姓的命当命!”
她越说越气,拽着那男子衣领的手蓦的松开,径直扇了他几个耳光。 一旁的警员也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把她拉开,可也只是拉开而已。 毕竟作为警察还要照顾到这些家属的情绪问题,不能强制把他们赶出去,只能维持基本的秩序。 其中一名年轻的警员看到站在鉴定科门口的林音,疾步走到她面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是不是声音太大,吵到你们了?你看现在这情况,我们也没办法,你们多担待啊。”
林音十分理解这些家属的心情,便摇摇头,轻声说:“没关系,也能理解,谁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受不了,不过,他们怎么没有在楼下等?”
“嗐,还不是想要第一时间拿到鉴定结果,然后就可以判责了嘛。”
林音点点头:“我也想早点出结果,但机器也得需要时间不是。”
那警员憨憨的笑了:“我没有催你们的意思。”
林音看着他那朴实的笑容,自己也扯出一抹笑,说:“你赶紧过去守着吧,免得一会家属情绪又激动起来。”
“得嘞。”
又过了约摸一刻钟,陈司走到林音的身后,问:“有什么好看的?”
林音头转头看去,陈司已经脱下了手术服,换上了白大褂,手上也没了血腥气,取而代之的是香皂淡淡的香气。 “感觉他们这一家还挺可怜的,老人出个门就被撞死了,这些家属也是,谁能想到会遇见这么大的意外呢,你没听见那个阿姨说,那个爷爷还想看到他孙子结婚呢,这下…唉……” 陈司垂眸看向林音,看到她脸上一副伤春悲秋的表情,有些不理解。 他不明白,林音为什么会为一个根本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而伤心。 “不是被撞死的。”
陈司缓缓开口。 这是他能想到的,可以安慰林音的方法。 如果,那个爷爷不是意外而死,她是不是就会开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