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罹平静从容,语气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天宁帝眼底划过了一丝戾意,转瞬即逝。
他盯着殷罹的脸看了好几秒,后放声大笑:“许久不见殷爱卿,殷爱卿的口舌又厉害了不少,这两句话说来,让朕乐得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臣所言,句句属实。”殷罹道。
天宁帝半眯起眸子,别有深意看他:“殷爱卿当真只是朕的得力下属之一吗?”
“是。”殷罹道。
“殷爱卿,朕信你,但……”天宁帝叹了一声,“朝中皆说镇北将军府一家独大,权倾朝野,上书参殷爱卿的本子,每每堆成山,朕是信你,可朕如何向朝中交代呢?如何让群臣信你呢?又该如何去证明殷爱卿绝无二心呢?”
天宁帝的三问,看似是在关心殷罹,实际是逼殷罹交出兵符。
若殷罹今日没有将兵符交出来,那么,他就坐实了“有二心”的罪名,也就是“谋反”。
而他刚刚的所言,所保证的话,皆可做“欺君之罪”。
如今摆在殷罹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交出兵符,死。
殷罹闻言,面目也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了这般情况。
“臣自愿交出兵符,以证臣绝无二心。”殷罹道。
天宁帝听言,眸里划过了一丝锐意,没有说话。
殷罹知道,这是在等着自己的下一句话。
他声线清冷,再次开口:“边境贼人蠢蠢欲动,不知何时来犯。臣请愿永驻漠北,无事不归京。”
“三日后,臣便启程,还望圣上应允。”
云嘉麒闻言,心里有些着急。
心里骂起了天宁帝。
这人也忒贪心了,给了兵符还不够,还要把人往寒苦之地去赶。
云嘉麒嘴唇微张,就欲说些什么出来,正对上了前方白仲辰看过来的目光。
后者冲他摇了下头,示意再等等。
偌大的宫殿里安静极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此刻说话。
楼司霜在灵海里和砍一刀骂的正起劲,优美的中国话是一句接着一句从嘴巴出来。
‘殷罹一路逃亡,历经千辛万苦才带着两个小团子回来,这屁股还没坐热,狗皇帝就一个要求一个要求往嘴里蹦,真是屎壳郎戴面具呢,臭不要脸。’
砍一刀一边扎着小人,一边道:【就是就是,示威就算了,还连续威胁人,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什么‘我要怎么证明’‘怎么让那些傻逼信你’,啧啧啧,还不就是想从殷罹身上捞点好处下来,真是虚伪又恶心。】
【明明可以直接去抢,还偏要绕着弯来,恶心,我呸,狗皇帝。】
它虽然不待见殷罹和宝贝宿主在一起,但奈何,宝贝宿主喜欢,它也就在某种时刻爱屋及乌了。
比如现在。
本猪宝宝可以说殷罹的不是,但你不行。
你要是说了,还欺负了,那就别怪我给你扎小人了。
天宁帝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说话了。
他拍了一下殷罹的肩膀,笑了几声,用着随意的语气说道:“殷爱卿这么着急干嘛?边境贼人不急,一时半会不敢蹦跶,再者,殷爱卿归来的消息已传遍天宁各处,光是一闻殷爱卿的名字,谁敢有动作呢?”
话说着,天宁帝看向了一边。
“或者说,殷爱卿这么着急回去,是因为这位姑娘?”
感受到从旁侧看过来的目光,楼司霜眼皮一颤,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这位狗皇帝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给殷罹。
“抬起头来。”
一道威严的男声落下。
楼司霜在灵海里骂了句“看你爹干嘛”,后抬起了脸。
“草民见过圣上。”楼司霜道。
对上那张潋滟绝艳的容颜,天宁帝眼睛一亮,面上的惊艳不掩。
他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非俗物!
他素来爱美,也见过很多美人,像是清纯的、妩媚的、妖艳的、可爱的等等等等,他都见过。
当然,这些也都被他带入宫中,成为后宫的一员。
她们很美,但都不如面前这位女子美。
也没有哪位能给他带来这么震撼的感觉。
她是第一位,也会是最后一位。
和她比起来,他后宫中的美人都是些庸脂俗粉。
就是曾经倾国倾城的丽妃现在站在她旁边,也都逊色。
天宁帝看直了眼睛,一时间有些失态。
他不太自然地轻咳了几声,语气柔了很多:“姑娘,你名唤什么?”
楼司霜眼角微垂,厌恶之色掩入其中。
“草民姓楼,单字一个霜。”楼司霜不卑不亢道。
“名字很好听,只是这个姓很少见啊。”天宁帝眼睛微眯,但怕吓到面前的姑娘,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神色。
“姑娘是天朝人?”姓楼的很少,而天朝的皇室就姓楼。
但她自称的是“草民”,应该和天朝皇室没关系吧……
“祖上曾是,但草民与家人一直都在天宁生活。”楼司霜半真半假回道。
听言,天宁帝的松了半口气,正想着说些什么,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什么也瞒不过圣上的眼。臣确实是因为这名女子,而着急回漠北。”
天宁帝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不少。
他沉声道:“殷爱卿这是何意?”
殷罹看了眼楼司霜,继续道:“臣遇险时,幸得她所救。臣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如今,臣已是她的夫君,她,是臣的夫人。”
天宁帝还没把这句话消化完,上方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承儿,方才忘了与你说,这位叫楼霜的女子,也算你半个妹妹。”
天宁帝看向白仲辰,眸里充满着疑问。
白仲辰解释道:“我游山玩水时,被歹人所害,幸得她施救,不然早就去下头见阎王爷了。”
“她们当时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还能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我见她心善,又聪明伶俐,很是合眼缘,便收她为了义女,准备封她为‘清霜县主’。”
“原来姑娘竟是我父皇和殷爱卿的救命恩人。”天宁帝面色复杂道。
“草民身为医者,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能救到太上皇和镇北将军,是草民的福分。”楼司霜从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