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辉因为工作的缘故,全年大部分时间都飞国外,过着随遇而居的生活,他几乎是姐姐和姐夫从小看着长大的,彼此间感情深厚,所以一直以来都和他们住在一起。
对他来说,有姐姐姐夫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
一年又快到头了。
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那个懵懂孩童,如今也已近而立之年。
落地窗开着,吹进来的风带着梅花的冷香,触人鼻尖,阮明辉正准备把曲子重新练一遍,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清软的“小舅”,他扭头看去,周星辰出现在门口,笑得眉眼弯弯。
“小舅,”她走进来,“有人托我把这东西带给你。”
阮明辉扫一眼,看到她手里拿的盒子,认出那是一盒酒心巧克力,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款是有名的情人系列巧克力,产自莫斯科,脑中自然而然就浮现某张脸,蓝色眸子,深邃五官……挥之不去。
顿时,他手下稀里哗啦弹错了好几个音。
“小舅,你怎么了?”周星辰默默打量他的神色,好像有些反常啊。
“以后……让她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这样不太好。”
“我也说了不用,”她耸耸肩:“可他一直坚持,我也没办法,只好带回来了。”
谁让你当初一送就是绝版的签名专辑呢?
她完全可以体会高原一定要回礼的心情,不过,怎么就送了一盒情人系列的巧克力呢,他也不担心冯婷婷会吃醋?
“人家也是一片心意,小舅你就收下吧。”
这种带着特殊意义的东西,又是那个女人送的,怎么能收下呢,这算什么?
阮明辉还在坚守最后底线,周星辰揉揉他肩膀,语气软甜得像棉花糖:“收吧收吧,不然我回去要给冯婷婷男朋友念死。”
传闻中的“忧郁小王子”,平时藏山藏水的,一旦话痨起来,威力可比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强多了。
阮明辉愣了一下:“高原送的?”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谁?”
周星辰又“哎”一声:“小舅,你耳朵怎么红了?”
“啊,脸也开始红了。”他皮肤薄,又白,几乎能清晰看到那片红晕是如何铺开的。
轻快的琴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以为巧克力是梅玖姐送的对不对?”
琴声更快更密了。
周星辰挨着他坐下:“小舅,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害羞的样子。”太新奇太难得了,不得不多看几眼。
这时,周小宝从她帽子里冒出脑袋,伸了个懒腰,宝蓝色眼睛骨碌碌地转动两圈,开始进入录像模式。
阮明辉轻轻瞪过去,比了个“嘘”的手势,继续把心思集中起来弹琴。
一曲终了。
周星辰问:“这不是上次你给我听的片段吗,已经写完了?”
他点点头。
“小舅,”她问出心底的疑惑,“怎么感觉这首曲子不像你以前的风格?”
虽然他以风格多变著称,近几年也一直在寻求突破,但不至于干净得连一丝影子都不剩下吧?
阮明辉没有回答,而是嘴角含笑,轻握着她的手,在手心里写下了“摘星”两字。
曲子的名字吗?
周星辰呼吸一滞,心跳跟着跳快两拍。
摘星。
真好听。
他看她反应,就知道她心中有数了。
先前连着被傅衡光坑了两把的郁闷心情,也烟消云散了。
悠扬乐音从窗外飘出去,散在冬日的簌簌雪花里。
接下来,周星辰天天在家闭关画画,被爸爸妈妈用各种好吃的投喂,作息也被他们严格监督,脸色很快透出健康的红润来,皮肤更是嫩得能掐出水。
小年夜这天,画稿还剩下个小尾巴,她给自己放了半天的假,出来买新年礼物。
爸妈和小舅的礼物在南陵市就买好了,梅溪光和傅雪迎的礼物也很快挑到,唯独送傅衡光的……只是一个大概的方向,还得慢慢挑选。
她站在柜台前,对着一排又一排的精致男士手表看了又看。
销售小姐耐心地介绍各种款式,说得天花乱坠的:“我家手表回购率很高的,不管是收藏价值还是实用性,在同行里都是名列前茅。”
周星辰眼睛一亮:“麻烦帮我拿一下这个。”
“小姐你的眼光真是太好了,这款月相表可是卖得最好的……”
她把手表拿在手里,越看越喜欢,黑色金属的边框,银色表盘,看起来沉稳优雅大气。
显示盘饰有星形图案,右边还用碎钻镶了一轮弯月,设计独特,几乎都能想到这个表戴在傅衡光好看的手上,该有多么的……惊艳。
“我就要这个表了。”
销售小姐勒住口若悬河的架势,瞬间换上一个得体的微笑:“好的,我这就帮您包装起来。”
买齐礼物后,周星辰又打车到市中心的镜画廊找妈妈,前台小妹认出她,笑眯眯地说:“阮姐在工作室。”
她把手里提着的咖啡和蛋糕递过去,“辛苦你们了。”
“哇又有口福了,”小妹开心接过来:“我去给大家分一下!”
周星辰推开工作室的门,看到妈妈正坐在画架前画画,侧脸安静而专注,也不打扰她,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等阮眠的画完成,天色已全黑,母女俩这才手挽着手从画廊出来。
回到家,吃过晚饭后,周星辰花了两个小时把尾稿完成,整理好后,在微信上戳徐心。
徐心:“谢天谢地!我终于等到这天了![飞吻][壁咚][咚到你窒息]”
周星辰:“……”
徐心照例对新作品《香蕉小姐与月亮先生3》的美好未来畅想一番,不知怎么又提起:“亲爱的小星星,我前些天看到一个新闻,原来在银河系里真的有一颗星星叫‘风眠星’,和你的笔名一模一样哎,你说巧不巧?’”
“该不会你取名的灵感就是来自这颗星星吧?哈哈哈哈!”
徐心说得没错,确实是这样。
几年前,她爸爸买下了这颗星星的命名权,名为“风眠星”,后两字分别取自于妈妈阮眠和她的名字。
徐心的信息又来了:手机快没电了,下回有空再聊。对了,你知道我在哪里给你发信息吗?
“哪里?”
“屋顶!头发都冻得快竖起来了,感不感动?这年头,这么好的编辑不多见了吧?”
周星辰:“非常感动。快进屋里吧,小心别感冒了。”
那边十分钟都没有回复。
估计是手机没电了。
只会有这个理由。
周星辰挺喜欢这个编辑的,当初刚认识时,两人都是行业内的“小透明”,单纯而赤诚。
她是那种你对她好三分,至少会回报你十分的人,按照她的性格,就算冻得只剩下一根手指能打字,也一定会坚持回完信息,妥善结束会话。
相遇即是缘分,且行且珍惜。
时间如白马过隙,很快来到除夕。
一家人吃完团圆饭后,又在客厅里聊天,十点整放完烟火,夫妇两人就把阮明辉和周星辰赶去睡觉了:“小孩子不用守夜。”
哪怕长得再大,在他们眼里始终还是小孩子。
周星辰和小舅相视一笑,各拿着个大红包回房间去了。
她躺在床上,曲着膝盖,把棉被顶起来一片。
手机震动个不停,进来的无一例外,全都是新年祝福。
周星辰翻看一遍,就是没看到自己想看的那条。
那个名字刚在心底浮光掠影般闪过,几乎同一时间,屏幕上就跳动着“傅衡光”三个字。
她浅浅呼出一口气,接通。
“在做什么?”
她:“睡觉。”
“这么早?”
“是啊。”
“你在做什么?”
周星辰隐隐听到那边传来的喧闹声,没一会儿后又变得安静几许,他应该是走到比较远的地方去了。
“在陪雪迎放烟花。”
猜到了。
她轻笑着问:“好玩吗?”
“有点吵。”
是啊,他是最喜欢清静的人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是些很没有营养的对话,直到手机隐隐发烫,周星辰才意识到,原来快接近午夜十二点了。
傅雪迎的声音出现,在倒计时:“十、九……三、二、一。happynewyear!”
烟花绽开,璀璨而热烈。
他低沉的嗓音也透过电波传来,那样清晰,如同耳边低语:“新年快乐,星辰。”
他知不知道,她对他的声音完全没有一点抵抗力,尤其是在这么感性的氛围中,他又刻意用这种声音……真的是……真的是……
“……你也是,”周星辰几乎凭着本能在答:“新年快乐。”
“晚安,明天见。”
因为睡前小插曲,周星辰翻来覆去难以成眠,正打算下楼喝些水,没想到刚打开门,就看到爸妈倚在二楼阳台上低声说话——
“齐太太,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
她依稀听到妈妈说了什么,似乎是在讨要新年礼物,爸爸笑得那么温柔,接着,接着……就看到他把妈妈抱了起来,而且还是那种公主抱的姿势。
妈妈像个刚坠入爱河的小女生一样把脸埋在他胸口。
两人就这样回了房间。
这一幕看得周星辰的耳根也跟着一红。
哎——
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光是看着背影,就让她觉得自己被灌了满满一口蜜糖呢?
……好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