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夏天八卦兮兮地凑过来,“你猜她是在跟谁求婚?”
周围好几个女生也在讨论同样的问题,一方面要分出心神去听那女孩的回答,另一方面又因情绪太激动声音都有些压不住,如置身冰火两重天中,分秒都是煎熬。
周星辰睫毛微颤,哪里用得了猜?答案已昭然若揭。
空气仿佛停止流动,她有种冲动想跑到外面去,逃到很远的地方,不想不看不听,可身子又好像被什么东西钉住了。
她就像尝过这世上最甜美糖果的小孩,执拗地等着,等有人亲口告诉她,这颗糖果已属于另一个人。
所有人都在等答案。
被无数双视线牢牢锁住的女孩,面色不见丝毫胆怯,再次开口时,还刻意把语气放慢,让大家把她的话每个字都听得更清楚。
“阮、明、辉,我、要……嫁、给、你!”
全场哗然。
被她求婚的阮明辉极为惊愕,表情都生动地僵在脸上,将近三十岁的人了,还是头回遇见这样的事,他目光有些无措地向旁边的傅衡光求助。
可傅衡光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台下的某个纤细身影上,见她起身离席,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迅速在阮明辉肩上拍了下,不顾兄弟情义地把他扔在台上,自己则是朝门口方向追了出去。
那一拍,大有“兄弟你自求多福”的意味。
毕竟他太清楚一个事实:被这位梅家大小姐缠上,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傅衡光这一走,阮明辉就成了全场焦点,他出道多年,各方面条件都是上乘,可从来没见他身边出现过什么女人,甚至连绯闻都未传过。
大家都非常期待他的反应,个个睁大眼睛伸长耳朵,屏息以待。
阮明辉也很想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脑中阵阵空白,被一个平生素未谋面的女生在大庭广众下求婚,这种事之前简直闻所未闻,此时却不偏不倚地砸自己头上,实在是……太荒唐了!
眼见傅衡光快要消失在门口,他在身后紧握住拳头,又飞快松开,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智能镜头非常“有心机”地对准了他。
可接下来的一幕,简直让在场所有的人惊掉下巴。
这位钢琴大师竟然众目睽睽之下,穿着一身燕尾服,风姿绰约地……
跑了。
跑……出去了。
主角都跑了,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女孩,目光带着复杂的情绪。
有同情,但更多的是——
好厉害啊!
毕竟一句话就把大师吓跑这种事,普通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那边,傅衡光出到外面,周星辰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是他,走得更快了。他赶紧追上去,眼看就要拉上她小手,后面一道黑影袭了过来。
傅衡光惊讶,转身看清身后的人,那一瞬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出来了?”
周星辰也停下脚步,轻喊一声:“小舅。”
阮明辉笑着向她点头,又打手势质问傅衡光先前的不义之举,对方有些无奈地耸肩:“坏人桃花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他自己还有一朵大好桃花要顾,出不得半分差池。
阮明辉:“!!!”
周星辰挽上他的手,“小舅,我们走。”
外边天寒地冻的,一不小心就会着凉,何况他身上还穿着正装,已经有不少路人好奇地朝这边看了。
阮明辉察觉气氛异样,目光在两人中逡巡一番,心中顿时如同明镜。
他拍拍外甥女的手,用手势问,“还没吃饭吧?”
“嗯。”
“那我们先去吃饭。”
傅衡光反应迅速:“我去把车开过来。”
二十分钟后。
三人来到南岸酒店,要了一个包间,周星辰和阮明辉都很喜欢吃辣,于是点了火锅,傅衡光却是一点辣都不能沾,也不主动去点别的菜。
只是好整以暇地捧着杯茶水喝。
阮明辉哪里不清楚他在等什么,也不点破,刚好手机来了姐姐阮眠的信息,他低头回复。
周星辰也垂眸去看檀木桌上的纹路,一圈又一圈地数过去,余光瞥见服务生快走到门口,她叫住他。
几乎同时——
阮明辉抬了下眼皮,很快又低下去。
对面的傅衡光则是轻抚着杯沿,深棕色眸子涌现意味深长的笑意。
服务生重新回来:“还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周星辰弯起红唇,语调甜美:“麻烦你把火锅底料升级到特辣。”
听到这里,阮明辉从喉咙压出无声的笑,实在忍不住,偏过头去,身下的木椅不规则地晃动起来。
本来以为她会为自己多加一道菜的傅衡光难得愣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视线笔直地看过去,灼灼温度,似会烫人。
周星辰拉下几缕头发遮住耳朵,起身,“我去洗手间。”
门关上。
阮明辉还继续挺不厚道地笑着。
傅衡光轻咬牙齿,吐出一口闷气。这时,手机震动,屏幕上出现一条新信息。
梅玖:你们在哪儿呢?
这个表姐真是太聪明。
照她这种问法,显然猜到某人还和他待在一块。
傅衡光不动声色地发了个定位过去,顺便透露:“302包间。”
梅玖:“ok,三分钟到。”
傅衡光收好手机:“我想起还有件事要处理,先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微微挑眉:“希望你待会……用餐愉快。”
阮明辉眼皮连续跳了两下。
左跳财,右跳灾。
跳的是……右眼皮。
傅衡光出了门,径直往洗手间方向走,在拐角处顺利截到周星辰。
“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
他:“出去再说。”
他扣住她手腕,拉着往外走,迎面走来一个服务生,小推车上是热气腾腾的火锅,经过时他无意间瞥了一眼旁边的小牌子,302鸳鸯锅。
他勾起唇角笑笑。
“去哪里?”
傅衡光四处看一眼,带着她走进尽头的小阳台。
这个地方设计得很是隐秘,基本上不会有外人来打扰。唯一不太好的就是露天,风很大,当然,头顶上的星空也很漂亮。
“心情不好?”
他站在前面,为她挡住部分冷风。
“没有。”
口是心非。
她前一秒还和小舅有说有笑,对着他脸色就冷了几分,对比得太明显了,让他很难不去多想。
他继续问:“生我的气了?”
周星辰抿唇不说话,也不看他。
“不是故意不和你联系,”傅衡光又凑近了些,低头去闻她发间的清香,声音低低的,“前几天都在闭关和你小舅排练,他还让人没收了我的手机。”
她当然知道小舅在这方面有多么严苛,哪怕每首曲子都熟悉于心,但每次音乐会前一个月他都会推掉所有的事,专心练习,为的就是把最好的音乐传递给乐迷们。
风吹得阳台上的绿植簌簌抖动,傅衡光扭头轻咳起来,出来得急,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根本无法御寒,他连着打了几个哆嗦,“好冷。”
抱一抱就好了。
他想都没想,长手一伸,将眼前的人搂进怀里,那柔软的身体暖得不可思议,他抱得更紧。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着,暌违已久的感觉如数回笼,仿佛缺席彼此生命中的那些岁月已轻飘飘散去。
其实,从电影院出来那回,他就想这样做了。
当时怕吓到她。
“这样就不冷了。”
“星辰,”他轻笑了下,语气微顿,“我回来了。”
周星辰听得鼻尖微酸,思绪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以前有一段时间,他也很喜欢抱她取暖。
不像别的女孩子一到冬天就手冷脚冷,她全身都暖呼呼的,像行走的小火炉。
那时傅衡光还是个喜欢装酷的小少年,大冷天就穿一件薄外套,初雪那天,他实在冻得不行了,不知怎么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那一抱简直就像发现新大陆。
原来女孩子的身体竟然那么暖,还软绵绵的。
从那以后,他每次冷都会说,“过来,给我抱抱。”
不过,等她上了幼儿园,他就基本没怎么抱过她,而是改成揉她的脸或耳朵。
周星辰又想起另一件事。
有一天,她去傅衡光班上找他,刚一见面他就把她的脸揉得红扑扑的,他同桌见状戏谑了一句,“傅衡光你这样欺负你的小媳妇,就不怕她以后跟人跑了?”
那会的她虽懵懂,但多少也能从别人的笑声里听出些许暧昧,只是,光顾着脸红耳热了,也没把他的回答记进心里。
他好像是说……跑不了?
怀里人出奇的安静,傅衡光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那段共有的儿时记忆鲜明而深刻,但他抱着她,很难像小时候那样只是单纯拥抱,心无杂念。
他的心跳和感受到的那处美好起伏都在提醒:两人再不是当初的少年少女,而是长成了男人和女人。
他唇边抿起浅笑。
往日的小青梅子。
如今熟了,可以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