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路的人间惨烈,他此刻内心十分迷茫。
他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渐渐的他昏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
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撒在胡世将的眼前,他被这一抹温暖唤醒。
新的一天,心里也多了一些力量。
他收拾好行囊,捡了一根拐杖,一路跌跌撞撞的向东前行。
待他回到家中,他要倾尽所有帮助这些被官府鱼肉的百姓。
不日。
胡世将从一处林子灰头土脸的钻出来。
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液,瞅着远处县城的大门上的牌匾屹然写着“澎湖县”三个大字。
他心想今夜总算可以在城中睡个安稳觉了。
忽然他感觉脖子一凉,一把横刀架在他脖颈处。
“转过来!”
一个脸上带着一条长长疤痕的山匪低声吼道。
胡世将吓得一身冷汗,不敢反抗的转过身。
这更是吓到他了。
他前方的山林中几处大树下都探出了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
他今天是倒了大霉了,意外撞上一群山匪头子。
山匪们把胡世将的眼睛蒙上,边推边催促他向前走,有好几次胡世将都被山林中的树木绊倒。
不过半晌,山匪们把他丢在地上,他眼睛上的黑布也被拿下。
胡世将被眼前正在磨刀的彪形大汉吓得腿软,赶忙求饶道:
“我一穷二白的,抓我没用,还希望能放我一马。”
山匪头子瞥了胡世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
他虽然久居山上,但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可能认不出官服和品阶。
胡世将一身绯红的正五品官袍,怎么可能没钱。
就算身上没钱,家里人也可以拿钱赎人!
彪形大汉对那个刀疤脸吩咐道:“将这狗官五花大绑,带去地牢看押。”
胡世将被丢进地牢,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地牢环境昏暗潮湿霉臭,唯有一处被封死的窗口留出一丝光亮。
而光亮照亮的地方是一片早已发黑的血迹。
胡世将恐惧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或许是恐惧到极致,反倒从容了。
生死由命吧!
他今天落在这帮山匪的手里估计没命离开这儿了。
……
信州城内,一片腐臭气味。
数以万计的尸体横躺在街头,也同样挂在城墙上、树枝上,尸体流出的鲜血汇成小溪在街头静静流淌。
深夜,大雨倾盆。
临安而来的禁军开始埋锅扎营、休养生息。
只留下一个小分队冒着雨在街头搬运尸体。
起事民众的尸体是得不到什么好的处理的,只是被人搬到车上,拉到城西的乱葬岗,挖个大坑丢掉喂野狗。
不会挖坑埋葬,更不会有草席子,人们永远不会知道那里埋的是谁。
即使知道,数月以后看见的都是一堆长一个模样的白骨。
大雨仍在下着,天地一色,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在偶尔的惊雷闪电里看见雨水混着血水被染红的大地。
在这一片漆黑之中,被扔在尸体堆里的刘余庆胸口还沉重地起伏着呼呼喘着气。
他手指动了动,雨水拍打着他的脸,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想从雨水中获取空气。
窒息感越来越严重,惊得他马上醒了过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恐。
夜色浓重,大雨滂沱,风卷着雨水拍打着树木灌丛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偶尔的一声惊雷和闪电在远处炸开,眼前瞬间明亮。
无数的尸体堆成了小山,都是他熟悉的人。
他们死状各异,缺胳膊少腿,有的还睁着眼睛看着远方,嘴里却留着鲜血。
他想起来了晕倒前,他当时跟着起事民众一起,手持镰刀刚入城没几步,便被人打昏过去不省人事了。
回过神来的刘余庆,吓得连滚带爬从尸体里爬了出来。
正在他惊魂未定时,发现另外一个人,他家邻居的儿子陈禾苗也躺在尸体堆里,胸口微微起伏着。
借着闪电的光,他颤抖着挪过去,连拖带拽把陈禾苗从尸体堆里拉出来。
“禾苗兄弟,快醒醒!”
刘余庆把人放到旁边的空地上,用手拍打他的脸。陈禾苗的头上、手上受了伤,血正从伤口汨汨流出来。
“啊啊,鬼啊!啊!这是哪里?!”
陈禾苗受到脸上的刺激,悠悠醒转,睁开眼睛。
对周围陌生恐怖的景象惊恐万分,大声叫喊着。
“别怕,别怕,我们没死。”刘余庆按住他,给他拍背让他恢复理智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陈禾苗才安静下来,接受了他们俩没死还是活人这个事实。
“趁禁军没发现我们还活着,我们快离开这里。”
“还能走吗?”
刘余庆扶着陈禾苗,想趁禁军下一个运尸小队回来之时离开这个地方。
“还能走,只是胳膊疼。”
陈禾苗可能是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苍白如纸,说话都没力气。
刘余庆立即从自己身上衣服撕下一角简单给陈禾苗胳膊包扎止血。
正当他们俩相互搀扶着离开乱葬岗时,他们听见尸体堆里隐隐约约有呼叫救命的声音。
“禾苗兄弟,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尸体堆里还有人,我去救他们。”
“嗯。”
刘余庆扶陈禾苗坐好便往回跑,回到尸体堆旁。
他看见衣衫褴褛被血水染红衣服的几个人正在尸体堆里往外扒拉人。
刘余庆也加入他们当中。他们看见能动的还喘着气得就拉,一共拉了二十多个没死的同伴出来。
这些人受伤没伤到要害,经过雨水的拍打洗礼全醒了。
大家相互搀扶着往外走,走之前壮着胆子去搜死去同伴的衣服,从同伴尸体衣服里搜到了一些银两。
“无意冒犯,兄弟姐妹们,暂时先借银两一用,等日后安定了,再给加倍烧金银纸宝给你们。”
大家齐刷刷给死去的同伴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头,他们便相互搀扶着往僻静小路走去。
刘余庆带上了陈禾苗与其余的二十余人连夜走小路往黄州方向逃命去。
他们以前就听说黄州有欢迎外籍人士到黄州落户,同时分配均田的政策,反正留在此处也是难逃一死,何不去黄州试试?
刘余庆与陈禾苗一行不敢走官道,走的全是僻静小路。
以天为被,以地为寝,为被避免躲避官兵追杀。
他们不敢入户讨吃食,只能在山林里找些野果子填肚子。
大约走了半月,终于抵达黄州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