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学院招募学童学子！分文不取！”
“咣咣咣！”
这日，为了完成任务指标而到处敲锣打鼓宣传的欧阳澈，步履迈入了永安县。
他到处叫喊了一个多月，虽然颇有成效，凭着给百姓讲解的耐心，道明入学没有年龄限制后。
州府学院的学子一个月便突破两千。
但这距离他的任务指标还很遥远。
他的任务是使黄州所有百姓，都至少会写一千个字、会简单的算筹。
越想越觉得难，但他没有退缩之意。
时限之前，尽人事便也问心无愧了。
而学院的院正陈子彬倒是很高兴，因为他的任务指标是年底时，学院的学子达到三千。
没想到自己愁苦无解的难题，初来赴任的欧阳澈就帮他完成了一大半。
“哎？大人！您忙吗？”
欧阳澈口干舌燥的到处宣传喊话间，田壮鬼鬼祟祟的靠近他，壮着胆子跟一向叫他畏惧的官老爷搭腔。
欧阳澈闻声转头，笑脸相迎，服务态度极好的问道：
“不忙，可是对求学有兴趣？”
他的灿烂微笑，让田壮松了口气，这位官老爷是能说话的。
他摇摇头后，腆着笑脸奉承似的问道：
“大人，草民就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那个、您瞧小人生活的这新田村，娃儿到处乱跑的。”
“同村的凭着自家生的娃儿，能跟官府领两万钱。”
“那咱这种没有娃儿的，为啥不能领钱？”
欧阳澈收起脸上的一半笑脸，只凭着耐心说道：
“公养令是为了缓解百姓养育子女的压力，你没有子女要养，又没有压力，还想白拿钱？”
田壮内心的天平早就倾斜了，他忍不住的不满道：
“小的没有儿女，以后老了就没有儿女养老，到时候，小的比这些有儿女的可怜啊。”
欧阳澈能理解人性的逐利，但不代表他喜欢逐利之人。
“没有儿女，就不能领钱。”
说罢，他就想走，不想再跟逐利小人再多废话。
田壮不爽的咬着牙，一边大声嘟囔着不堪入耳的脏话，一边往自家的方向走。
脏话全都是骂自己那肚皮不争气的婆娘的。
“还好意思吃！你个废物！娶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上辈子欠你的！”
欧阳澈听到远远传出来的叫骂声，驻足转头，循着叫骂声望去。
叫骂声中还夹杂着粗鲁的打砸声，以及女子的呜呜哭泣声。
“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再哭我打死你！”
“不争气的东西！”
欧阳澈心里隐隐起了火气，他想起陈东的那本《县令职权概述》里，有保护妇孺的字眼。
虽然“保护妇孺”没有写在律法里。
现有的律法也明文规定着夫为妻纲，通俗来说就是，妻是夫的附属品。
“呜呜……”
“我也想生……可是生不出来有什么办法？”
欧阳澈的步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眼前这处小院外头，里面传出女人的呜呜哭泣。
“还敢犟嘴！”
“啪！”
响亮的巴掌声传出，欧阳澈绷不住气怒的“嘭”的一下踹开篱笆编织而成的院门。
石灰砖平铺的小院内，脸颊被打的红肿的年轻女人，狼狈的摔坐在地上。
田壮被踹门声惊了一下，满脸气怒的撒气间，回头瞧见进来的竟然是官老爷。
他满脸的气怒顿时被灿烂的笑脸取代，点头哈腰的奉承走过来：
“官老爷，您找小的有事？”
欧阳澈黑着脸道：
“如此欺软怕硬，对内窝里横、对外如孙子般以笑脸奉承！”
“真是小人也！”
田壮被官老爷开腔臭骂，却仍是点头哈腰的笑脸：
“官老爷训的是，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只是女人不听话就得打，不打不知道听话，嘿嘿。”
“啪！”
欧阳澈突然间抬起手，反手就给了田壮一个耳光。
他虽身板清瘦，但种地出身的他力道可不轻。
一巴掌就将田壮扇的脚下踉跄两步。
田壮满脸惊吓，他捂着火辣辣发疼的脸颊，短暂懵了半晌，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官老爷消消火！小的错了！小的认错！”
“我就问你，疼不疼！”欧阳澈咬着牙臭骂道：
“大男人对女子拳脚相向！是不知道疼？！”
熟悉的场景勾起了欧阳澈幼时的黑暗记忆。
亲爹也是这副做派，在外如孙子，在家时一言不合就殴打母亲出气。
幸好亲爹死的早，不然母亲还不知要被殴打多少年头。
后来去了舅父家，舅父也是这做派。
仿佛女人就是给男人拿来练拳头的。
抬眼看向那哭也不敢发出声音、却满脸泪水的女子，欧阳澈内心恻隐汹涌。
女子察觉欧阳澈投来目光，她惶恐的爬过来，对欧阳澈求情道：
“大人您消消火，他不是故意的，求您别打了。”
“……”女子竟然维护殴打自己的人，欧阳澈被噎的语塞。
《北宋律法》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约束。
有些心寒和无语的欧阳澈，诧异的看着女子好一会儿，才终于能开腔说出话来：
“你……”
“待我一走，他不知又会如何对待你，你竟然……”
女子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知道没人能一直护着他，眼前的好官也是迟早要走。
这才只能求情的，不然她又能怎么办。
“大人您饶了小的一家吧，小的一家都知道错了。”
欧阳澈简直喘不过气来，他心想，你若是开腔寻求庇护，从五品的国子监监直，护你一下又有何难。
哪怕法理无依。
失望的欧阳澈，深呼吸一口平复心情后，转身离开这小院。
女子满目悲凉的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后，只得转过头来去关切丈夫田壮：
“疼不疼？”
……
永安县县府，只是一处简陋的石灰砖大院。
牌匾都是简陋的木板凿钻出“永安县府”四字后，以黑墨简陋描成。
陈东在思索自己的任务。
内阁给他的任务是永安县在籍人口达到十万户。
但州府却递来了另一份加码任务——
黄州辖内仅五县，为达到州府的总指标，永安县须基于原有任务指标上，另再加码两万户。
“哎。”
“哎。”
忽然，异口同声的叹息传出，一个来自务公院内，一个来自务公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