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澈听的瞪大眼睛。
这任务乍一听就能感受到异常艰巨。
且不提他并不了解黄州有多少百姓,光是会写一千个字、会简单的算筹的要求。
就很难做到。
但细细去想的话,若所有百姓都识字知理,至少百姓能少吃点儿亏、少受些欺负。
大志燃起熊熊烈焰,他郑重的点头:
“我愿意一试,只是若想实现这一目标,需要动用许多人力财力物力,光是书籍就……”
包小天摆摆手:
“这些都有,只要是合理合法的需要,地方州府和朝中,都会满足你。”
“我将任命你为京畿国子监监直,品阶从五品,监直的权力和责任,将以一册《职权概述》告知你。”
“从五品,仅次知州之下,同时却又是京官,这权力,足够你实现图谋了。”
欧阳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过来开封伏阕很危险,甚至会死。
却没想过伏阕竟然伏来了从五品京官。
陈东满脸兴奋,为自己的至交能壮志得酬而兴奋激动。
……
黄州。
纵然北宋新治并没有布告天下,但被选定为重点州城的黄州,动静却如火如荼。
大批黄州百姓多以男丁在外务工挣月奉,女子则在家中伺候农田。
或家里子女多且已长成者,则以子女种地,女子也外出务工挣月奉。
包小天以共和内阁做主朝政两年下来,黄州百姓的日子随着黄州的变化而越来越富足。
学院早已落成,造纸厂、印书厂、学院住宿区等等,亦早已筑造落成。
黄州知州梁庆路,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本以六曹运作的州府,在新增了个司商曹后,变成了七曹。
现在朝中又下来了个政令——
地方学院由州府直接管辖经营。
也就是说,学院是州府的第八曹,由朝中直派下来的学院院正来经营管理。
但一切成本支出,由州府承担。
梁庆路还是庆幸的,庆幸早前没有耽搁第七曹、也就是司商曹的事情。
司商曹在黄州开设了上百间公营商肆。
盐肆十余间、粮肆十余间、器具肆、布肆、甚至鞋肆等等等等,杂而多但不乱。
这些公营商肆的背后,还有一大堆公营工坊在开工,诸如织布厂、铸铁厂等等,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商队。
有的商队负责保证粮肆的储粮足够,有的则去外地采买盐、糖等等本地没有的资源。
总的来说,一切繁忙而有序。
只不过地方州府的运作开支,几乎全是司商曹在承担。
他作为知州,总要带着自己的主簿,还有各曹的主簿前往司商曹,要么对账,要么领拿公营项目需要的开支。
入不敷出时,将账簿派至朝廷,朝廷审阅后会下批拨款。
梁庆路只有一点想不明白——
税法全面废除之后,朝廷的钱又是哪里得来的?
黄州的坊街也越来越热闹了,虽然公营的商肆不少,但私营的商肆更多,占比达八成以上。
很多小商贩有自己的手艺,或是厨艺,或是工匠手艺,在坊街赁个铺肆。
随着黄州百姓们家中的余粮越来越多,百姓们也买得起很多东西。
幸好坊街是州府建造的,州府还能收铺肆的租金。
回想这两年来的辛苦,梁庆路自己都感慨万分。
想想两年前,黄州还是个地方大户占尽当地八成农田的境况。
百姓十有七八都是大户的佃农,其余的二、三,则是靠做小生意、或是给私人做工,以此挣口饭吃。
初来赴任时,地方大户用金山银山诱惑他,意图将他拉入地方的一潭黑水里。
梁庆路面对诱惑,险些被他们得逞。
初时他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不被大户搬家,只得示弱收下了贿赂。
随后蛰伏了三个多月,暗中清查黄州所有大户的情况后。
立刻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凭调兵权,前往军府调来三千官兵。
一夜之间将黄州所有大户抄家绳拿。
不可谓不惊险,但幸好做成了。
负隅顽抗的直接弃市问斩,早前胆敢威逼利诱着贿赂他的,更是直接斩杀。
其他态度好的,认罪认罚认抄家的,关押一年后释放,爱去哪儿去哪儿。
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同僚,又是怎么做的?
想不通,但梁庆路早就觉得收过贿赂的自己已经脏了。
只等哪天朝中派过来的监察御史来清查自己,这乌纱保不住,也在意料之中。
“大人,学院盖的这么大,至少能容数千学子入读,这都盖好快一个月了,才寥寥几百学童乐意来。”
“我不过一介营尉,发动麾下五百营兵去各地鼓励百姓送孩童入学,百姓都兴致寥寥,更希望孩子留在家里帮着种地。”
“如何是好?您想想办法?”
梁庆路百忙之中难得闲下来回顾过往间,营尉周越跟学院院正陈子彬顶着满脸的疲惫而来。
陈子彬是兵部侍郎李纲的幕僚,李纲向包小天推荐人才时,将陈子彬任命到了黄州,主持学院的经营事宜。
从幕僚一跃升迁成京官,陈子彬本来还壮志雄雄的。
直到学院及一系列配套建筑筑造完毕,竟然在百姓对读书的消极态度上吃了瘪。
这么好的事儿,他们竟然一点兴趣都没有。
读书啊!多好啊!还不收学费!
书籍都是学院统一免费下发!
竟然一个多月了,也才来了不足五百学童!
想不通,陈子彬的热情都被打击到了。
要不是周越配合,到处宣传学院免费入学的事儿,现在恐怕连五百学童都收不到。
梁庆路捏了捏发疼的眉宇,眯着眼静静说道:
“早年因为人丁税,许多好不容易降生的婴孩,被人丁税逼的惨死于溺毙。”
“眼下孩童少也是正常,你们不如灵活一点儿,学童收不够,那就收成年的?”
周越的额头也疼的发紧:
“他们忙着赚钱,读书反而会影响他们赚钱,他们怎么可能有读书的兴趣。”
三言两语后,三人集体沉默,头疼也想不出解决办法。
陈子彬也是有年度工作指标的——
年底时学院的学子若不足三千,他的乌纱就要换个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