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安兮兮清点了自己的身家,一锱一铢都让人清清楚楚地记下来,列在清单之上。这一盘点,她才知道自己身家不菲,虽说从前花钱如流水,但光是她房里的奇珍古玩,就已经是不小的财富了。
这么想想,她还是有些心疼,这对一个穷人来说,是十辈子都挣不到的财富啊,孙青云看到这些,恐怕做梦都会笑出来吧。
早知道她就不参加什么四海节了。
说是这么说,安兮兮还是乖乖地分了一半的东西,让下人打包好装到马车上去,一共装了三辆马车。
一路往西城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呆了,昨天四海节的详细经过已经传得街知巷闻,谁都知道这两天安家大小姐会把自己的一半身家送去给西城一个穷书生,但谁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看看,这还没继承她爹的财产呢,就已经这么有钱了,要是真继承了,那这日子得过得多穷奢极欲啊?”
“当然了,那毕竟是首富安家啊,我有个亲戚是收潲水的,听说那安家每天倒出来的剩饭剩菜,比京城最好的酒楼直接端出来给客人吃的还好。”
“那你亲戚不是赚大了?天天吃酒楼啊。”
“……”
安兮兮坐在轿子里,听着街边这些闲言碎语,真觉得好笑,天天吃山珍海味,胃也消化不了啊,这都相信?怨不得爹爹一直让她低调,果然她只要稍微高调一些,铺天盖地的谣言就会不胫而走。
很快,马车便到了孙青云家的巷子口。
安兮兮对西城的了解一直仅限于顾家四周的那片范围,没想到还有比那片更破落的,这四处开裂的墙壁,还有稀稀拉拉的瓦片,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她按着顾隽给的地址去敲孙青云的门:“孙公子,你在家吗?”
没想到门没关,一敲就开了。她往里头扫了眼,孙青云似乎没在家。没在家怎么不关好门呢?不过转念一想,关门不关门又有什么区别,谁会来偷孙家?
安兮兮便直接让下人把那些东西搬进孙家的小院子,将马车驾回去,自己则坐在孙家唯一能找得出来的一张凳子上休息,等孙青云回来。中途四邻的街坊路过,看见孙家里摆了满满当当的东西,都忍不住驻足观望,露出艳羡的神情。
安兮兮赧然一笑,更不自在了。八壹中文網
没过多久,孙青云果然回来了,一进门看见那堆东西,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喜悦,而是满满的厌弃。
“你这是干什么?”他问。
“我来兑现承诺啊。”安兮兮伸手,从下人手上接过清单递给孙青云,“虽然你没亲自看着我清点,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请了一位乡绅当见证人,一个铜板都不会坑你的。这是清单,你可以看看有没有漏了什么。”
“不用了,麻烦你带着人立刻离开我家。”孙青云没接那份清单,一脸仿佛周围都是洪水猛兽的样子。
安兮兮觉得有些奇怪,他既然那么贪婪,不是应该仔细地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遗漏吗?怎么反而很害怕看到这些财物似的。
本来东西送到这,她也可以功成身退,她还巴不得孙青云别纠缠她呢,但顾隽说了,要她借机接近孙青云,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你真的不要再点一下?万一真的少了呢?”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不用就不用,快走。”孙青云的声音听起来越发暴躁。
安兮兮转了转眼珠子,道:“其实我应该跟你道个歉的,昨天在台上,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
她对孙青云伸出了手。
就见孙青云抬起头来,目眦尽裂地看着她,突然,他像是发了疯一样,直接就将她往外推。
“你听我说啊,孙公子……”
“滚!”
安兮兮一边坚持不懈地纠缠他,一边在内心呼喊,顾隽你找的帮手到底在哪?该出现了呀喂,再不出现,我扛不住了呀。
还没能扛过片刻,她的脚绊在门槛上,加上孙青云的推力,整个人飞出去摔在门口。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我不想再见到你,滚!”孙青云恶狠狠地说,砰一声便关上了门。
安兮兮躺在地上,这巷子的路面凹凸不平,这一摔差点把她骨头都摔断了,她急忙对站在旁边的一个路人伸出手:“扶我一把,谢谢。”
等到那人将她扶起来,她一抬头,整个人傻眼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
秦鑫看着她的表情完全不能用好脸两个字形容,语气更是冷冰冰:“我替朋友过来送些东西,没想到又遇到你了。怎么,这回又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
昨天四海节看到她还以为她终于有了一点转变,没想到只是在做戏,四下无人又想调戏良家男子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安兮兮试图解释:“不是的,我刚刚是……”
秦鑫一句也不想听,直接绕过她进了孙家对面的林家,不给她任何机会。
一进林家,秦鑫便见到一位大叔坐在院子里砍柴,那应当就是顾隽让他找的人了。
他还没出声,大叔已经发现了他,打招呼道:“你是……”
“是林大叔吧?晚辈姓秦,是受顾兄之托,过来给您送药的。”秦鑫举起了手中的药材包。
林大叔急忙招呼他坐下,倒了杯茶过来道:“真是不好意思,舍下简陋,委屈秦公子了。”
秦鑫摇头:“怎么会?林大叔客气了。”
林大叔跟着坐下,道:“顾隽这孩子,也太客气了,我都说了,我这腰伤已经好多了,他还非要常常给我送药。不过怎么今天是秦公子您过来呢?”
提起这个,秦鑫内心不禁有些难过。他昨晚刚回到府里,顾隽便登门致歉,说是白天家里仆人来找,只能匆匆回去,来不及告别,还问及了四海节的情况。他简略跟顾隽说了下,顾隽突然面露感伤,道:“要是林大叔也有这样的好运,就不用为了药钱而发愁了。”
“林大叔?”
“是我搬到西城以后认识的一位大叔,人十分之良善,可惜命不好,年轻时上山砍柴弄伤了腰后,就做不了什么力气活,后来夫人也跟人跑了,日子越过越凄惨。我想帮他买点药,他还嫌我穷,怕连累了我。”
“果然是良善之人。”
“我突然想到,若是由秦兄你出面帮林大叔,他说不定就不会拒绝了。不如,秦兄替我去送药?”
事情就是这样,于是他今天就过来送药了。但真实原因,他自然不能跟林大叔说,毕竟这是人家的伤疤。
秦鑫笑了笑,解释道:“顾兄最近家中有事,恐怕无暇分身,又怕林大叔你没有吃药,耽误病情,才托我过来的。我听顾兄说,林大叔您的腰伤是陈年旧患,要想根治,一定要坚持吃药,绝不能半途而废。刚好我认识一个医术颇好的大夫,就自作主张替您问了一些治腰伤的药。您权且试试,若管用,以后每隔几天我再送些过来,直到您的腰伤完全好了为止。”
“这怎么好意思呢?秦公子您可真是大好人啊。”林大叔一边千恩万谢,一边上下扫了秦鑫一眼,内心暗自佩服,顾少爷真是厉害,从哪里钓到的另一条肥鱼,看着跟安家小姐真是不相上下,一个贵,一个富,而且看起来比安小姐可和善多了。
不过和善归和善,这个人一定有很大的问题,要不然顾少爷怎么会让自己装成腰伤未愈,骗这位秦公子常来呢?一定是想坑他的钱。这个姓秦的说不定是什么贪官的后代,他爹鱼肉乡里,中饱私囊,所以顾少爷才决定替天行道。
一定是这样。
“对了,林大叔,不知道您对门住的是什么人?”秦鑫喝完茶,突然有些好奇地问。
林大叔急忙道:“您问这个干嘛?”
秦鑫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方才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对面门口围着一群人……”
“嘿,说起来真是同人不同命,我对门那个穷酸秀才昨天去参加四海节,竟然中了头奖,被安家小姐抽中,得到了安家的半数产业,你说气不气人?虽然这些产业要等安老爷百年以后才可以拿到,不过安小姐承诺,会把她现在拥有的一半东西都给他,这不,刚刚人家把三辆马车的东西运过来了,谁知道这个孙青云居然还不领情,把安小姐扔出来了。没错,这安大小姐平时是野蛮,安家伙计又在京城横行霸道,不过说真的,人家这回没做错什么啊,好心好意把东西送过来,他这算什么态度?”
一提起对门,林大叔的嘴就跟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个没完。主要是他实在是愤愤不平,同住在一条巷子里,同样交了十个铜板,怎么天大的好事就落他头上了,凭什么啊?
林大叔怨天怨地,感叹命运不公,完全没留意到对面的秦鑫已经陷入了呆若木鸡的状态。
“不好意思,林大叔,我想起来还有事要去办,今日就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您。”
“这么快?”林大叔还有些舍不得,好不容易有人串门,又是个陌生人,正是个说八卦的好对象,怎么就不多坐会儿?但人家要走,他也不好拦着,只能送秦鑫出门。
到了门口,他不忘顾隽的嘱咐,提醒秦鑫道:“那秦公子过几天可记得再来啊。”
“一定。”秦鑫作揖完,急急忙忙便往巷子口走。
安兮兮揉着身上的痛一步步地走在街上,这个可恶的顾隽,还说给她找帮手,帮手呢?连个鬼影子都不见。现在孙青云也接近不了,她还平白又被秦鑫给误会了一次,真是比窦娥还冤。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从五年前抽中那支下下签以后就彻底触了霉头,要不然她怎么会连做好事都能被一个扔出门,被另一个误会呢?
明明四海节顾隽也是不遗余力地在帮她,但偏偏却一波三折,最后差点下不来台。她是不是应该去庙里吃斋念佛一段时间去去衰运再出来行走江湖?
想来想去,安兮兮还是有些不甘心。既然都来了,好歹两个得争取一个吧。她转身折回孙青云家那条巷子,没想到却在巷口撞到了正要出来的秦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