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耐不住一众校尉的软磨硬泡，终于下达危险的军令后。
不放心的张俊，于次日傍晚也乘船远洋南下。
夜幕笼罩，星月清晰的摆在遥远的夜空。
海面，张俊站在甲板上，遥望着远处连绵燃起的烈火。
如此远远遥望，能清晰看见十余力主出击、袭扰牵制临安禁军的校尉。
早已按照事先计划，将江南的千余里海岸点燃。
火光冲天，让遥远旁观全局的张俊都能看清岸上的人头攒动。
以及岸上更远处的建筑的黑影。
本以为倾兵南下时，自己会很激动。
但这一刻正在实现一半的当下，张俊内心却很平静。
甚至在想着，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领兵于扬州了。
授权众校尉出征的当日，张俊就写了奏疏，派人送去了开封。
若朝中认定他的行为是无视政令，贬职是预料中最轻的处置。
明知不该还是去做了，是因为拗不过良心，以及对江南百姓挣扎于水深火热的担忧。
……
开封，监国幕府内，张俊派来的斥候，当日深夜便匆匆抵达。
江北境内遍布暗桩，想保密也无法保密的战事，使张俊递来的奏疏，根本没有保密的必要。
就这么以书信的形式，递到了包小天面前。
宋江已经跟他“断联”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其踪迹。
张清也是。
不过包小天能通过黄州的变化，来大概了解宋江一行的情况。
几天前，数万自称衡州籍民的百姓抵达了黄州，这说明宋江到了衡州。
根据黄州知州的递报，有不少衡州籍民称自家壮男也加入了宋江的义军。
这说明宋江在江南挺顺利的。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现在再看张俊的奏疏，包小天猜测，十有八九是因为宋江的动静越来越大，引发了临安大规模调兵的动静。
也就是说，张俊的“抗命”，间接救了宋江一命。
责怪是无法责怪的，只是这动静待吐蕃、夏国、金国知晓后，不知道这三个敌国会有何举动。
重点在于布防。
“包相，张区将称，若您要责罚他……”
“不必派人去捉拿，回信给他，他会自己来开封接受处置。”
前来送信的斥候微微躬腰，卑微一声，无形中弱弱的替张俊暗暗求情。
包小天轻笑，将信收整好摆到书案上后，便淡淡的回应道：
“还真的有事要找他面谈，你回去吧，回去之后，叫张俊区将，直接来幕府见我。”
斥候默声点点头，拱手行辞别礼后，便匆匆策马而去。
这一夜恐怕睡不安生了，包小天索性起床。
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朝幕府司功院走。
司仓总管林冲白天在这里务工，晚上就在旁边的屋舍下榻。
“醒醒？郑州和南阳，还没有动静传来？”
包小天隔着窗开腔，吵醒了正呼呼大睡的林冲。
“啊？”林冲下意识的坐起身，反应了一会儿，确认是包小天的声音后，这才有点迟钝的回复道：
“动静倒是有，且还不小，只是您叮嘱过要最顶级保密。”
“所以跟您都很少提及。”
“您想了解也得亲自过去。”
“……”包小天语塞，心想，看来今夜是真的不用睡了：
“你起床，跟我一起去南阳。”
……
南阳的铁矿场，就开设在铁矿储量极度丰富的伏牛山南侧山脚。
天还蒙蒙亮时，超大型的铁矿厂便一片火光通红。
呯呯嗙嗙的敲打声，此起彼伏。
值夜班的矿场场总阮小七，眼底挂着明显的乌青。
最近铸铁厂对生铁的需求量暴增，逼不得已的阮小七，只能跟两个哥哥一起轮班倒。
整个铁矿场一年到头不眠不休，矿工和运输工亦是三班倒的加班干活。
将生铁炼好之后，一车车的往铸铁厂运。
有的生铁则原地囤入库房，只有阮小二有权进入生铁库。
生铁库外头，还挂着“最高机密”的木牌子，周围还张贴着一堆“闲杂勿近”的红色告示。
“包相，走这边。”
林冲驾轻就熟的带路，领着包小天来到生铁库。
一入内，包小天就差点被里头的热浪蒸熟，一大群光着膀子的铁匠，正围在炼铁炉旁，呯呯嗙嗙的敲砸着手里的金属器件。
“哎呀！包相！您可算来了！”
“您那大杀器，已经琢磨出来几百条了！寻思着凑够一千了再去找您呢！”
阮小二热汗淋漓的笑着出来迎二人。
二人一入内，就辗转蜿蜒着，进了被掏空的山洞里。
深邃的山洞里，许多人正在打磨熟悉的铁管，以及各种大小零件。
直至走到山洞尽头，包小天才终于瞧见好几个铁架子上，摆满了火铳成品。
“包相，您交给我的样品，那弹丸好琢磨，就是这火铳不好琢磨。”
“这管子稍微有一丝不直，哪怕仅头发丝粗细，‘嘭’出来的弹丸就会存在偏差。”
“目前已经有将近四百条了！”
包小天满脸写着疲惫，但满心都是高兴。
四百条不多，但足够武装四个连了。
对夏国一个连，对金国一个连，还有对吐蕃、对江南。
有了这大杀器，哪怕是以一个连四处搞游击。
都能形成碾压式威慑！
但这玩意儿需要高度保密，一定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稍微细细琢磨一通后，包小天令阮小二和林冲。
将四百条火铳分为四批，一批一百条，秘密运回幕府。
弹丸继续加足马力生产，越多越好。
……
张俊忐忑不安的来到开封时，已是次日傍晚。
“不必如此紧张，你违抗政令是该惩治。”
“但鉴于你的举动并非军事行动，而是紧急处置行动。”
“便既往不咎。”
包小天在张俊认罪之前，便率先开腔，开脱了他的罪责。
张俊高兴的昂起头来，内心因高兴而松了口气。
“叫你来开封，是有最高机密行动，想交给你来办。”
说罢，包小天领着张俊走到里屋。
里屋里有十个大箱子，箱子里摆着一条条漆黑又神秘的火铳。
“这东西一面世，恐将彻底改写眼下格局。”
“万不能落入敌寇手中，若是不慎遗失，引发的后果将超乎你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