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田家的媳妇!就是这样坑害自己的丈夫的!”
“你还有脸回来!”
“整个田氏的名声都被你给毁了!”
田张氏懵懵的回到自己家里,刚进村就被同村的田氏族亲围住,有的还用烂菜叶子砸她。
“你肯定是看上了那个当官的!才这样坑害自己的丈夫!”
“破鞋!你以为人家当官的!能看上你这个被人用过的破鞋?”
“滚出新田村!新田村没你这个人!”
田张氏浑身被砸的一片狼藉,遭受了同村村民一通臭骂后,回过神来,她才察觉自己脸上一片湿漉。
都是惊恐的眼泪。
欧阳澈来找她时,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一刻也不敢再在新田村里多呆。
回来之后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就匆匆的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仿若新田村真的从头到尾就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欧阳澈到处找寻田张氏,也找不到她的影子,想跟村民问询,却被村民躲避着绕行。
田张氏承受了什么压力,他也感觉到了。
永安县县府。
“田张氏的案子已经判了,但是她人不见了。”
“县府有没有人见到她?”
欧阳澈匆匆来到县府,寻思着她被支持自立新户后,应该会来县府重新领户口本。
但陈东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你做事实在是太激进了,你那么为她着想,就没为她着想过她会面临什么后果?”
“《妇孺律》是新法,新法想全面普及下来,至少需要两三年。”
“你看看你,新律刚落到地方,你就……”
“哎,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陈东的训斥,让欧阳澈大为不满,他瞪大眼睛呛声道:
“我若是不上心!那个孤苦的幼女……”
“啊……”
欧阳澈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漏了个要关注的人。
刚才在新田村,他只顾着找田张氏了。
现在回想,他确认自己没有瞧见那个痴痴傻傻的幼女。
他赶忙拔腿跑回新田村,也不管村民对他意见很大,逮着一个就追问一个,问询那幼女在哪里。
“现在整个黄州都知道孤娃差点被人玷污了,且只是为了吃一口肉。”
“她爹娘嫌丢人,已经带着她离开了,不知道去哪了。”
欧阳澈犹如一个泄气的皮球,终于失力的颓丧下来。
他对律法的滞后性感到无力。
总要等事情发生了,律法才会出现。
而受害人受到的伤害,却无法弥补。
连着好几天,欧阳澈都提不起劲儿来。
明明凭借律法主持了正义和公道,这正义,为何却没给受害人带来实质的公道。
还使受害人继续受害。
这个问题,欧阳澈想了好几天。
终于在某日傍晚时,他才终于想通——
普通人想要的,不是拿起律法的武器,为了正义而战。
而是不上律法的战场。
所以,律法应当有足够的威慑力,使那些害人的歹念被威慑在萌芽状态。
作为威慑,才是律法最有用的。
……
黄州学院占地面积达上千亩。
学院一落成,旁边的知州府都显得简陋窄小。
以石灰砖筑造的十栋教学楼,每栋都有三层高。
每层有五间大课舍,每间能同时容纳至少五十名学子还很宽敞。
学院的教学楼是以一万学子规模来筑造的。
除了教学楼之外,配套的造纸厂、印刷厂等等独立于学院之外。
而学院之内还有三十栋三层高的宿舍楼,每层十间寝舍,每间的大通铺可入住至少十人。
学院院正陈子彬早已募集而来二百多名教书先生,但大部分教书先生都赋闲于书坊二楼看书写文章。
一个多月了,仍没有教学任务交给他们。
但月奉倒是如期给他们发放。
欧阳澈的心思逐渐从主持正义,转变为完成自己的监直任务上。
让黄州每个百姓都会写一千字,一想到自己拍脑袋答应下来的任务,他就感到头大。
“对了,陈院正,学院虽然还没能完成募学名额,但至少初步进入正轨了。”
“那太学呢?”
作为太学生出身的欧阳澈,有些好奇太学监将何去何从。
早前废除了科举后,所有入朝为官的人才,都是从太学监察举。
后来科举恢复后,很多几乎要一辈子老死在太学监也得不到察举的太学生,也都纷纷去参加了科举。
但诡异的是——
中举的,至少八成是非太学出身之人,而太学出身的考生,又占所有参加科举的考生的八成。
他想不明白是朝中开始轻视太学生了,还是太学生真不如那些自学成才的人。
陈子彬坐在书案后方,面对欧阳澈的问题,他头也不抬的平静回应道:
“你是太学出身,你也知道太学监的入学门槛是什么。”
“但凡能入太学监的,父辈祖辈皆是做过官的,要凭门荫方能入太学。”
“所以这就构成了族群之分。”
“你是士族,而其他人呢,就是你们口中的泥腿子出身,呵呵呵。”
“泥腿子又怎么配跟士族同窗读书?”
欧阳澈沉默不语,只静静的听陈子彬说话。
陈子彬顿了顿后,又继续说道:
“你可知我是什么出身?”
欧阳澈摇了摇头。
“我陈子彬也是士族出身,但后来家境没落后,太学监将我标为泥腿子,逐出太学监。”
“回到家后,种地谋生多年,终于等来科举恢复。”
“我是兵部尚书李纲选中的,我还记得面试时,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我种过地么?”
“我当然种过,其间辛苦已不知如何描述,每每想起,都只感腰酸背痛、后背被毒辣的日头,晒的黝黄刺疼,热水澡都洗不了,后背碰着热水就是一阵刺挠的疼。”
“这经历让我感同身受的怜悯过去这数千年来,以耕种谋求生存的贫苦百姓。”
“我对李纲大人说,我希望自己能入市舶监,借市舶监的器具筑造基础,琢磨出能替贫苦百姓减轻些耕种辛苦的东西。”
“李纲大人似乎就是因为我这一席话,才任命我为学院院正的,虽然没有让我去市舶监,我也想不通其中缘由。”
“但你不明白么?”
“朝中早已知晓,士族是看不起贫苦出身者的。”
“选用官吏的前置要求,就是能理解贫苦出身者辛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