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你觉得赵构为何要大肆搜刮洗劫百姓？”
包小天对张俊问道。
一提这茬，张俊满脸只有愤怒：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一己私欲！”
包小天轻笑：
“所以，赵构的私欲是什么？”
张俊因气怒而有些不耐烦：
“赵构的私欲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那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的皇位……”
话还没说完，张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禁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思索：
“皇位……”
“如今的宋国，竟二皇并立，已然形成南北撕裂……”
“赵构为了保住皇位，就要以足够的钱粮，固守住长江，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开封正统，踢下皇位。”
“而谋求足够钱粮的方式，就是大肆搜刮洗劫百姓……”
见他终于知道愤怒无用，开始开窍的深思，包小天沉默着，静等他自己想通。
张俊回顾这一路前来开封时的亲眼所见。
他能明显的察觉，北边的驻军几乎完全消失了。
这一路走下来，除了能瞧见些地方州城的巡守之外，根本看不到以往规模达两百万之多的地方驻军。
也就是说，北宋已经完成了大军裁减。
与此同时，他看见了他所路过的地方，地方百姓平静的生活着。
“啊……明白了……”张俊喃喃许久，终于想通了包小天想让他知道的关键：
“赵构为了保住自己的帝位，他的选择是搜刮百姓获得钱粮，以此为自保的实力。”
“而北边的选择是与民休息……”
“全境富强了，自然就有了实力，根本不需搜刮百姓！”
“明白了！明白了！”
包小天不禁嗤嗤的笑，这反射弧也太长了，武官好像都有这个通病，擅长武功，却对文治敏感度迟钝。
“如你所言，与民休息增长实力，你想要的才能顺应民心的实现。”
“若现在就出兵去推翻赵构，你觉得金国和夏国又会作何反应？”
“他们定会趁我宋国内乱，伺机而动。”
“不管家国的实力再如何强大，都应避免陷入多线作战的困境。”
张俊深深点头，他郑重的抱拳躬腰，对包小天说道：
“包相言之有理，末将受教！”
“所以你方才说的，要带领百姓揭竿起义，只会让百姓陷入更深沉的苦难，赵构只会以武力镇压。”
“武力镇压导致的粮饷消耗，他又将以搜刮百姓的形式弥补。”
“说到底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顿了顿，包小天对张俊再次伸出橄榄枝：
“姚将军看好你，而我包小天一向信任姚将军。”
“扬州乃是驻军重镇，与临安仅隔长江及江宁，因重要所以是姚将军在统领。”
“现我包小天想以你为扬州路军之上，事扬州路军总管。”
“但是这个位子要做的事，与以往已大不相同。”
“以往的驻军，常以日常操练、耕种屯田为主，几乎从不曾出入沙场征战。”
“而现在的地方驻军，除了日常操练之外，不需要耕种屯田，只需配合周边各地方知州的调兵，铲除地方行凶欺辱百姓的恶徒、地主豪绅及地方贪腐官吏等等。”
“主要目的是为百姓撑腰，使百姓安定过日子。”
“若我包小天对驻军的整改，与张将军的期许一致，张将军不妨缓和下心境来。”
“先为民谋福，再静等时机。”
张俊颇感激动，包小天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说中了他的志向。
“谢包相赏识！末将定不负众望！”
……
“开布公告，除了每日开棚施粥轮值，其他府中官员尽数上工，与百姓一道挖井取水！”
“朝廷都已经为我渭州努力至此，你我在继续这么推诿下去，今后有何面目为朝廷效力！”
随着陈逸的亲自下令，第二日一早渭州城内除了一些年岁老迈、腿脚不便的官差，其他人都随着陈逸一道下田前去开凿水井。
百尺一井若是挖不出水来，那便下令五十尺一井，务必要在下次朝廷调拨钱粮抵达是弄出水！
而有了陈逸和其他本地官员的亲自上阵，与他们一同上工的百姓也纷纷群情激奋，连干起活来都比之前麻利了三分，甚至还有些工人已经决定，一日无水便住在田间，直到旱情解除！
朝廷都为他们努力了这么多，有钱有粮再不图自救，难道要让其他州县看他们渭州的笑话？
不过随着许多天无数人的努力，旷野上的水井数目也比半月之前又多出了数个，但是仍然没有丝毫好消息传来。
甚至于在渭水之上开凿修渠的人手，再粮食银子充足的情况也多了近乎两成……
可即便是这样，开沟修渠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这一来二去瞬间便让不少人的心重新落回了谷底。
“又快一个月了，却迟迟没有一点好消息送回，难道老天爷真的要亡咱们渭州？”
抹去了自己脸上的干泥，师爷林獬苦笑着噎了噎喉咙，希望能从嗓子眼里榨出些水分出来。
扶着镐头立在他身旁的官差闻言也无奈摇了摇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
“老天爷这不下雨，咱们真的没一点办法……”
“知州老爷都已经三四天没下田了，如果说急的话最急的只怕还是他！”
他们这些官府里当差的家伙，大部分都称得上尽心尽力，不过也都是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从未有人一门心思守在田里只求能够亲眼看到挖出水的那一天。
而唯有知州陈逸，自打上次回家后带了几身换的衣服以外，接连几天都未曾离开，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土坑上。
接连数天的努力，让这位之前本显得有些矮胖的知州大人，浑身上下都显得有些浑实。
“知州大人，您一直这么挖也不是事儿，不如先上来喝口水吧！”
捧着一碗沾染了些许泥土的茶碗，林獬大着胆子冲着自己面前的深坑下探出了头，一眼便看到浑身上下都颇为狼狈的陈逸仍然不知疲倦的在一下下挥舞这铁镐。
“呼……百姓都还没水喝，你让我现在上去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