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这些人贩子提前行动了。
马卓妍刚才在石棺里面跟庄峤说的,贩人团伙交货时间,可是在天亮之后啊。不过,也有可能是对方找不到失踪的他们两个,怕夜长梦多,先下手了。
眼看着那群人,已慢慢没入竹林。
庄峤一想到这些女孩子所遭的罪,要是不能及时地抓到对方的犯罪证据,那她们的苦可真就白受了。
不管了,先跟上去再说。
庄峤迅速越过厕所墙头,拨通武三八电话,压低声音急急的交待着:“赶快通知警队,绕道后山竹林堵截,人贩已带着人质从这边下去了。我先跟上去,再联络。”说完,挂断电话,猫着腰跟了过去。
没几分钟,他就追上前面进入竹林的人。
竹林很茂密,里面只有一条小路。
前方目标明确,后面的他追击起来就很不费力。
但他也不敢跟得太近,那瘦老头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跟他打过交道的庄峤,知道那老家伙非常精明。
一路上,被长绳串成蚂蚱的女孩子们一直在挣扎,走得很慢。
开始的时候,瘦老头还能够忍受,走出一段后,看到愈渐显亮的天光,他不得不开始催促了。队伍中,有几个腿脚稍慢的女孩被壮汉们一阵拳殴脚踢后,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快起来。
前面一快,后面窥视的庄峤可就愁坏了。
要是武三八他们没及时赶过来或者走错道,那就糟透了。煮熟的鸭子只怕会飞走。
庄峤小心谨慎的跟着前面的队伍又走出一段后,弯弯曲曲的竹林小路,把他的头都快绕晕了。也就在这时,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武三八来电,他赶紧藏身在一棵粗壮的毛竹后,按下接听键:“老峤,我们已到达后山脚,你说的是哪一片竹林啊。这里有好多竹林,具体位置在哪?”
晕!
我要是知道在哪就好了。
庄峤看了一眼手机上早打开的指南针和导航地图。
指南针在这异国他乡,也不给指南北,恐怕是程序坏掉了。
导航地图?
我特么都不知道导什么位置,怎么能导得出来。
此时庄峤是真急眼了,连连暴粗口自己都浑然不觉。
挂断电话,他从隐身的毛竹后面闪出来,猛然发现就在他接电话的分秒时间里,前面的队伍不见了。
他紧跑起来,追上去一看。原来,竹林的尽头现出一左一右两条岔道。侧耳细听,左无声,右无息,这要是岔错道,那可就是南猿北辙的大事。
天爷!您老人家这是在和我老庄开国际玩笑吗?
庄峤心下大急,但还能稳住。
他先是顺着左道跑出大约百余米远,驻脚,找了棵高大的竹树,背靠树身闭目平心静气……竹叶的律动,风吹过的声音,虫儿们不急不缓的歌唱声,均在他耳边悄悄的流淌着……
擦!
岔错道了!
他赶紧返身出来,朝着右道一路狂奔。
大约跑出二百余米远,看见前面不远处有惊起的鸟雀,这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滴,放缓脚步,轻着步子朝隐约能听见瘦老头骂人的声音靠过去。
以竹林为基,鸟雀展翅方向为辅,顺风速度每时20千米,逆风速度每时16米,按顺风和逆风之间求出的比例算,我应该在……在靠西南,对!在竹林的西南方向。
要不是潜藏在这支长队伍的后面,庄峤差点就放开怀大笑了。
此时此刻,要真见到飞行课上教会他“听风识途”的老教官,保不准他会在教官的老脸蛋上,嘬一口!
然而,他高兴早了。
随着小道的延伸,前面传来水波逐流的声音。
糟糕!
前面那些家伙,竟然要走水路!
让庄峤心急的是,带队上来的武三八他们还不知情。
怎么办,得赶紧想出一个能拖延时间的办法……
就在竹林里的庄峤开始实施拖延计划的分秒里,竹林的尽头,流淌着一条碧水清清的小江。
江湾处,停泊着一只未熄火的深海钓鱼船。
几个渔民打扮的印尼汉子,看似闲散的游荡在船体周围,他们的眼神却不时地投向竹林方向。
渔船驾驶舱内,一个大胡子印尼男人,专注地把持着操控台,似乎渔船分分钟都可以离岸而去。
听到竹林里发出的响动,一个“渔民”朝舱内吹了声口哨。
船头上,立马闪现出两个金发碧眼的外籍男人。
两个人望着竹林里惊起飞鸟的地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是,几分钟之后,这些在渔船周边翘道而望的“渔民”,并没有等来他们想要的东西。
突然,“哒哒哒……”一阵枪声骤然在竹林里响起,船头上的金发男人惊慌失措的大喊起来:“转舵,转舵,快离开这里。”
可是,来不及了。
远处的江面上,已经“突突突”传来马达声,一艘挂着印尼警方旗帜的快艇,正由远及近,向刚刚驶离江岸的钓鱼船追去。钓鱼船,你怎么能跑得过警方的快艇呢。
“帕哲拉”小镇。
通往雅加达的交通车上,早晨的阳光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透过车窗洒在庄峤疲惫的脸庞上。随着车辆的摇晃,他不知不觉阖下了眼帘。
公交车来到一个转弯路口,为避让带小崽横穿公路的母狗,司机猛地一脚急刹,一头撞到前排椅背上的庄峤,被吓醒了。
看他抹了一把嘴角的涎水,身边的武三八“嘎嘎”笑开了:“我说老峤,你美梦也该醒一醒了,都睡一路了。不过,和你分开才短短几个小时,你这副模样,我看着都心疼。”
看对方一脸发懵的看着自己,武三八收起笑,正儿八经的说道:“说真的,这次要不是你,那些女孩子可就遭殃了。特别是马卓妍那种知识青年,要真被卖进窑……唉!”看到庄峤似乎回过些神,他又恨恨的往下说:“不提她也罢,一提她,我还真生你的气。”
听他说到马卓妍,庄峤彻底地清醒过来了。
望了望车窗外八九点钟的艳阳,想起刚刚夜里经历的那一切,并不是梦。而耳边,武三八的声音还在叨叨不停:“你看,这里又不是国内。再说了,人家又不知道咱学的雷峰同志是谁,两个人就屁滚尿流的滚出那个小镇了。再说,那警员也载过你……”
“行了行了,别‘再说’了。老哥,你比我们食堂大妈还啰嗦。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着马卓妍那小妮子嘛。“
武三八还要张口,又被庄峤及时打断:”你看看,我们究竟还剩多少时间?”
他抬起手腕上的表,伸到还想喋喋不休的武三八眼前:“离起飞时间还有两小时,帕哲拉镇到雅加达一小时,再到机场一小时。”
武三八果然立马闭嘴,但心里的那个遗憾啊,就像黄河水啊涛连着涛、浪打着浪。胡诌着字词表达着极度失落心情的武三八,无趣地闭上眼睛,慢慢的,便响起憨声,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继续抗议庄峤的霸道。
听着他的憨声,挨着他的庄峤反倒睡不着了。
刚刚补过觉的他,脑袋里陡然间变清晰了,但心绪还徘徊在那梦与非梦的状态之中。刚经历过的那些场景,简直比上演警匪片的影视剧镜头还惊险。
如果当时不是他听到江流声,及时通报给后面跟上来的印尼警方,这伙国际贩卖团伙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擒获。其实,他更想感谢的是瘦老头梅加对自己的真爱,要不然,突然在队伍后面现身的他,那老头也不会带着人追出几百米,结果撞上武三八带过来的警队。
然后,再来想一想马卓妍那姑娘。
在镇口站牌下,当她和被解救的女孩们被警方带上车准备去警局的时候,他还能看见她一直在人群中搜找着目标。马卓妍那种望眼欲穿的神情,让坐在她对面交通车上的庄峤二人看了都心颤。
那姑娘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庄峤,正一边死死按压住身边欲下车的武三八,一边默然无声的向她道别。
这一场梦魅般的相遇,也许这姑娘会终生铭记,或许她也会渐渐淡忘。人生本来就很奇妙,很多人会聚在一起,然后又慢慢的分离或死别。
庄峤心里发着这些感概的时候,已经和武三八两个人在雅加达机场准时登机,奔赴那个让他们满心期待的城市,棉兰。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苏门答腊岛东北部的棉兰市。
“棉兰,印尼第一大城市,北苏门答腊省首府。位于苏门答腊岛东北部日里河畔,主要由瓜哇人、马来人、华人等民族组成,其中……”
机场巴士上,一名黑卷发男导游正举着个小喇叭,在向他的旅行团成员介绍着当地风土人情。同车的庄峤二人,也免费获得此项殊荣。
棉兰新机场距离市中心很远,要先乘坐公交车到长途车站,然后再换乘机场巴士。下了公交车,庄峤二人就坐上这辆开往棉兰市区的大巴。
一路上,真如这名男导游讲的一样,虽然是冬季,苏门答腊仍是一座青翠欲滴的绿岛,各类热带植物覆盖全境,到处生机盎然。
“棉兰市是苏门答腊岛第一大城市,位于岛东北部的日里河畔,主要由瓜哇人、马来人、华人等民族组成……”男导游的声音充满磁性,听上去让人特别的舒服,庄峤在他描绘的语境中,也觉得眼前的这座岛屿真如他讲的那么美丽了。
“老峤,快看。”坐在车窗口的武三八忽然扯了一下庄峤。
原来,巴士一路上经过了很多村子,这里已经进入马达族人的聚居区。
路边上,能见到一些妇女头上顶着一大堆东西行走着。嗯,她们的头部挺结实耐压的,路两边是一些简易的板房,可能这里经常会有机场巴士前来,当地村民就地摆起了许多小摊,兜售着各种旅游纪念品和小玩意。
巴士往前行驶了一会后,在村尾一家小饭店前停下。
车上的人被全部赶下车,司乘人员说要打扫卫生,要乘客二十分钟后再集合上车继续前行。
庄峤背着行囊跳下车,迎面碰上返回车上帮那名最美女旅客拿东西的男导游,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然后,这个皮肤黝黑、有着马来血统的小伙子掩饰性的指指饭店:“这家棕榈酒不错,可以尝尝。”
看到武三八听了导游的话,径直走进饭店去买棕榈酒,庄峤随手拉开店外空地上的露天藤椅,惬意地落座。
转头的功夫,机场巴士就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