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伍小姐和舅太太游张园回来,突然马车坏了,然后非常巧合地舅太太闹肚子疼,要去附近的亲戚家解手,还不让伍小姐自己在外面等,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她一起进了这家。然后,舅太太溜了,房间门反锁了。伍小姐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喊舅母。哪知话音刚落,就听得床后的脚步声,一个少年男子三脚两步的抢出来,对着伍小姐深深一揖。伍小姐着实是大吃一惊,慌忙连连后退,惊恐地看向出来的这个人,却是一愣,竟然就是两次在张园遇到的那个登徒子!不错,伍小姐早就把他划入到了登徒子行列,然后毫不客气地一脚将之揣进空气里,不然也不会对舅太太几次三番的明示暗示无动于衷。伍小姐定了定心神问道:“怎么是你?你想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章秋谷不慌不忙,慢慢的说道:“小姐不必惊慌,我也断不敢在小姐面前放肆。自从那一天在张园见过小姐之后,已经日思夜想,相思成殇,也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方才把小姐请到这个地方。小姐请坐,咱们慢慢的说话。”
章秋谷一付成竹在胸的模样,怎奈伍小姐不吃他那套,这会儿已经是急得香汗津津,芳心乱跳,一个劲儿地尖叫着:“舅母!舅母快来!”
几乎要哭出声来。秋谷见伍小姐急得这般模样,心上老大的不忍,只得又道:“小姐不必惊慌,我只是想与小姐说说话,小姐只管放心,只有几句话,和小姐说明白了,自然好好的送你回去。”
伍小姐本来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如今见章秋谷没有要动强的意思,也才稍稍安下心来,深深地吸口气,略略稳了稳心神说道:“你想说什么?”
章秋谷很是自信地伸手指着椅子说道:“小姐先请坐。”
无奈伍小姐没给他面子,反而更是后退几步,退到了窗户边上,直接拉开窗户的栓子,只要一伸手就能推开窗户。章秋谷见此,也不敢再逼迫,只得说:“不瞒你说,我见过的女子不知凡几,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的人儿。今天特地把你请到这个地方,和你见见面,就是立时死了,也不枉我章秋谷为人一世!”
说着便一步步地走向伍小姐。伍小姐吓坏了,尖声叫道:“你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我就跳下去!”
说着,身子就往后仰,再一用力就会仰面摔下去了。章秋谷停步不敢再向前,想了想说道:“小姐不必惊慌,我说过不会对小姐怎样的,只求小姐赏一个光,和我说说话,我也不敢再想什么别的念头。”
说罢上前一步,便伸手想要去握伍小姐的纤手。伍小姐这次是真的害怕了,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前天阿七传给她的几句话,猛然拔出头簪就往脖子上刺去,章秋谷吓出一身冷汗,疾速箭步上前握住伍小姐的手腕,一个翻转夺下头簪,拦腰抱住伍小姐飞速转身,将伍小姐带离了窗户。伍小姐张口狠狠地向着章秋谷的胸前咬了下去,章秋谷不得不放手,自己退到了窗户前,挡住了伍小姐寻短见的路。伍小姐连连后退,这一番折腾,凭的是一口气,这口气下去,她也是很后怕的,但凡有一点的判断失误,她都会真的死翘翘。此时,她浑身颤抖着,冷汗如雨,而且也暗自庆幸,阿七的话果然不假。当然,阿七传的是陈文仙的话。不吃醋,怎么可能!只是醋的吃法,可是有千千万万,单看你怎么吃。如果自己的夫君去花街柳巷玩玩,陈文仙不会说啥,毕竟那本就是做卖笑生意的。但是这次夫君要下手的是官家贵女,如果他能对人家负责,娶人家为妾,她也不会阻止,但显然是不能的。别以为她就是没脑子的只是一味的讨好他。自从知道了章秋谷痴迷上了伍小姐,她对这个伍小姐做过详细调查的,伍小姐自幼就发下誓言,宁做糟糠妻,不做豪门妾!所以,她才会瞒着章秋谷暗中提点伍小姐。章秋谷见伍小姐这般模样,再也不敢勉强她了,只得退后一步道:“小姐不愿意,我也不敢用强的。但是我为了你也不知费了多少的机谋,呕了许多的心血,如今已经相思成疾。小姐若是一定不肯,我,咳咳,我怕是……咳咳咳。”
边说边咳着,用汗巾捂着嘴,吐出一口吐沫,还带着血迹,把汗巾摊开给伍小姐看。伍小姐偷眼看时,果然那汗巾上有斑驳的血迹,不过一晃而过,她也没看清。伍小姐皱起眉头,细细地打量着章秋谷,不得不说,这个人实在是太好看,尤其的现在脸色苍白,有一种我见犹怜,要心软地把他抱在怀里好好疼惜的冲动。也不对,他本来就很白,苍不苍白的,看不出来,只是见他吐血,下意识地认为罢了。伍小姐问道:“你娶妻了吗?”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把章秋谷问愣了。这是什么画风?不是应该她感动心疼动情,然后主动投怀送抱吗?这是几个意思?啥时候改的剧本?咋不按剧本走了?伍小姐又重复了一句。章秋谷期期艾艾,但还是点头。伍小姐不依不饶,再次追问,一定要让他亲口说出来。章秋谷不得不开口说道:“已经娶了正室。”
“你有妾室吗?”
伍小姐再次发问。章秋谷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偏离了自己的掌控,但是他不得不回答,只得说道:“有一个妾。”
点头不好使,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伍小姐了然地说道:“有妻有妾,你这齐人之福已经不错了。”
眼神中有了鄙夷之色。这次章秋谷没回答,老脸有点红。伍小姐又问:“你很喜欢我对吗?”
章秋谷来了精神,准备发表旷世长篇演讲,表达他那如涛涛大海,滚滚长江的爱情。伍小姐没给他面子,只是问:“是还是不是?”
章秋谷卡壳,自己无往而不利的伶牙俐齿,咋就不管用了?只得点头说是。伍小姐又是一道惊天炸雷甩了过来:“我让你休妻娶我为正室,你可能做到?”
章秋谷彻底晕菜。几个意思?这是几个意思?小爷只是想尝尝鲜,休妻娶你是个啥鬼?这剧本跑偏到外婆桥是咋回事?伍小姐不等他回答继续说:“你家中有高堂对吧?”
他这样的年纪,高堂肯定是很健康的,“看公子的样子应该是家世不俗,一向高门大户的正室妻子都是门当户对的,让你休妻,根本就不可能,你是做不了主的对吧!”
这句话她说得极为肯定,像这样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还掌不了家,自然也不可能做主有话语权。伍小姐此时的话说得有些快,她不想让章秋谷插嘴:“我的家世虽然不算显赫,但也不是普通人家。如果我今天委身与你,你是快活了,可你想到我会怎样吗?别说是大户人家,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失贞,是什么后果不用我说吧!你既然不能娶我为正妻,能纳我为妾吗?你能对我负责吗?我自幼发下誓言,宁做糟糠妻,不为豪门妾。做妾,我宁愿死!”
章秋谷瞠目结舌,负责?他从来就没想过。临行前母亲大人三令五申,一妻一妾已经是极限,他不可能再纳妾!伍小姐深深地吸口气,压抑住自己激荡的情绪,继续说,“你既然不能对我负责,你快活完了转身就走,我该怎么办?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豪门子弟,从来都是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痛快,都不管别人的死活,在高高在上的你们眼里,我们都是蝼蚁,都是供你们玩乐的工具对吗?”
章秋谷的嗓子里好像塞了团棉花,噎得他难受。他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也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伍小姐索性放开了,此刻的她无惧无畏,大不了一死,越骂越顺嘴:“看你应该也是读过四书五经的饱学之士,那些道德礼仪都学到天外去了吗?做这种祸害良家女子的勾当,和那些市井流氓有何区别!你家里拿着大把的银钱供养你,就是让你出来祸害人,让你出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吗?采花贼,你很自豪吗?”
章秋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那栋小楼,怎么到家的。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被骂得狗血淋头,然后灰头土脸地逃了出来,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中,一头栽倒在床上,扯过被子捂住脑袋。陈文仙见章秋谷如此模样,心中明了,但也知道不能上前相劝,那样会适得其反,只能由着他自己顿悟,自我调节。她吩咐厨娘准备好开胃的粥和小菜温着,等章秋谷自己缓过来,随时可以吃,自己便转身进了书房。章秋谷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没一会就给憋得受不了了,只得把被子掀开一道缝隙,透些空气进来,不过也没有把脑袋全都拔出来。无往而不立的颜值,翩翩风度,伶牙俐齿,机敏聪慧,今天全部都凉凉,被个小丫头把自己骂了个体无完肤。自私,流氓,采花贼,不务正业,这些字眼儿,章秋谷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按倒自己的头上。他不过就是想和小美人乐呵乐呵,有那么严重吗?负责,他从来就不知道,快活还需要负责的。以前也不是没和豪门贵妇,良家女儿玩儿过,不也都没事吗?章秋谷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迷茫,也生平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起来……无往而不利的男猪脚终于碰了一鼻子灰,肉没吃着,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那颗猎美小玻璃心也灰头土脸蔫了吧唧地归位了。吃瓜群众们啥感觉?男猪脚能不能改邪归正从此成为居家十好男人?下回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