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承着对面不问，自己就绝对不答的原则，时扉敷衍地说句“大概”，就选择了闭嘴。
对面的那个东西，果然因为没有在时扉这儿得到更多可以发挥的东西，而放弃了追问。
然后，时扉的脑子里就响起了第三个问题，“汝为何人？”
前两个问题，时扉还能理解，到这第三个问题，时扉却愣住了。
这是在问哲学三问中的“我是谁”？
这特么怎么修个仙，还要考哲学？！
时扉一时觉得脑子里万千神兽奔腾，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涉及心理、涉及道心，修仙考哲学，也正常。
嗯，是正常情况！
时扉如此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忍着直接将“我就是我”这句话拍对面那东西脸上的冲动，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前面两个问题，时扉回答得很顺畅。
这两个问题有太多的人问过他，他也问过自己很多遍，所以答案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显而易见了。
但“我是谁”这个问题，时扉此时却不能轻易地得出答案。
若是放在以前，时扉可以很肯定地告诉所有人，“我就是我，一个平平无奇的社畜。唯一的爱好就是爱好一切，然后相当于没有爱好。”
可是现在，在这修真界待过一年后，当过苍羽宗的大师兄，知道了自己只是三魂之一，尤其是在融合了人魂和地魂之后，他更觉得有些恍惚，不太能分得清，自己和原身，到底谁是谁。
又或者，他们本就是一体，不该被分得这么清，只是时扉一直在抗拒着去接受这个结果。
他还想继续当那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但他其实也很清楚，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不管是心态，还是能力，他都不再是从前那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
他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能融入那个平和的社会。
如果不能融入那平和之中，他又该何去何从？
若是回到那个世界，自己的力量又会被全部清零，那他付出的这些努力，又有什么意义，放弃这些又是否值得？
时扉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的问题。
有些问题，他能明确地感觉到不属于他自己。
毕竟，如果是从前的他，完全不会觉得舍弃现在的一切，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当一个普通人有什么问题。
他本来就属于那个地方，在那个地方出生，长大，工作，落户，最后也会死在那个地方。
他那边的人讲究落叶归根。
这想法总是被人说成迂腐，但这份乡土情，却是那个世界各个地方的人，都普遍怀有的。
在他心里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原本属于原身的意识。
这倒也难以理解。
就像他想要回到自己为之奋斗小半生的世界一样，原身就算很难对人报以信任，又在死前被人背叛，对于这个自己奋斗了一生的地方，多少也还是会有所留恋。
更何况，前往另一个世界，原身多年来辛苦修行得来的修为，也可能就此作废，他不甘心也是正常的。
时扉虽然也觉得就这么将灵力丢掉有些可惜，但他并没有原身那么多的不甘心。
他占据这肉身的时候，原身已经将灵力修为提升到很高了，之后就算修为下跌，再算上之后在登天梯中的晋级，时扉也并没有遭遇多少坎坷，只因为原身给他打下的基础真的很牢靠。
从某种意义上说，修行中的苦，基本都是原身挺过来的，时扉就是个捡漏的。
所以时扉在失去灵力的时候，也最多觉得有点可惜。
而随着时扉想通这一点，心中那点别扭的情绪，也就渐渐消失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的身体里原本有着两个意识，但是另一个意识比较虚弱，所以一直都是时扉在掌握主动权。
而此时，时扉却感觉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彻底消失了，像是认同了他的所思所想，放心地将一切都交给了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送走了一个终于对自己放心的老朋友。
也是在这一刻，时扉得到了自己的答案，“我就是我。我思，我行，以及我本身的存在，一起组成了我自己。不需要什么词语来定义，我只要存在于天地间，我就不会是其他任何人。不论我是一个完整的人，还是只是三魂之一。”
这一次，时扉话音落下之后，他面前的东西没有再提问，而是像云雾一般，悄悄地消散了。
随着时扉面前的那东西消散，时扉的脑子里也像是走马灯一样，放映起了他的生平。
他在孤儿院跟欺负他的小孩儿打架，被院长教训，被人收养，又被人弃养，上学，考学，成年，一边兼职一边上大学，实习，上班……
短短二十几年，过的时候觉得度日如年，后来回看的时候，却又觉得光阴如梭，弹指一挥间，便是人的一生。
只是时扉看着看着，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仔细将之前看到的东西过了一遍，时扉就发现自己大四那年收养的那只流浪猫，似乎跟记忆中有些不一样。
时扉对那只流浪猫的印象很深，是因为当时他刚被一家实习公司，以考核不通过不予转正为由，白嫖了三个月劳动力，一分钱没拿到，穷到只能蹲在路边啃馒头。
倒不是他无家可归到只能蹲在马路牙子上，而是当时下雨，他又没带伞，回不去宿舍，只能蹲在路边一个角落避雨。
也是那个时候，一只干巴巴、脏兮兮的小橘猫蹭到了他脚边，望着他手里的馒头喵喵叫个不停。
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觉得它跟自己一样无家可归，又或者是看它只有巴掌大，一看就是被遗弃的小猫，怕它活不过那个冬天，而起了恻隐之心。
当时饭都要吃不起的他，不仅将馒头分了小橘猫一半，还将它偷偷带回了宿舍，之后被人举报，更是为了那个小家伙，咬牙在外租了个小单间。
那样的日子虽然苦，但回忆起来时扉却觉得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