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记得，这件事是谁经手的吗？”林梦雅追问道。
赵长老点了点头。
“人是被阿静发现的，也是她说自己身旁的人亲眼看到那个丫头鬼鬼祟祟地进了我的书房。最后，我也是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办的。”
对上了。林梦雅在心里默默地合计了一番。
跟那两个姑娘说的都一样。
她们都是被静夫人发落出去的。
又因为静夫人向来对他们这些下人不错，因此俩人才自认倒霉，没把这事闹大。
谁知，那慈眉善目的静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林梦雅此时又道：“那长老可知，我当初是谁卖进去的吗？”
赵长老一愣，“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人给卖了？谁干的？”
“因为，抓住我的人是你赵家的公子，处置我的人，是你即将要明媒正娶的续弦夫人。处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奴仆，哪里还需要惊动长老您的大驾呢？”
林梦雅的声音虽然嘶哑，不过赵毅轩却听得认认真真，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灯下黑。
他以为自己是把赵家牢牢掌握在手中，但当有人私下想要处置个别下人的时候，甚至完全不需要他的授意。
毕竟于他而言，他当然不会认识府中的每一个下人，更不会每天都关心每一个人都在做些什么。
那么城内的状况，也是如此。
他自以为御下极严，实际上，却早就被某些人当成傻子戏耍了够呛。
想到这里，赵长老的脸色越发的凛冽。
见状，龙天昱倒是难得出言开解他。
“这样的事情并不算是长老您的过错，长老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您与夫人的不合，其实是某些人乐见的状况？”
看到了赵长老眼中的不解，龙天昱浅浅地笑着，拉起了自家夫人的小手。
“我家夫人，秀外慧中，持家有术。所以不管是内外的之事，但凡是我觉得有什么疑惑不解之处，我夫人都会给我一个解答。
也因为我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所以我与夫人也是坦诚相待，那些小人也没有可乘之机。
至于长老，您跟尊夫人常年冷战。恐怕有些事情，你也不好意思去询问夫人，免得造成误会。
殊不知就是如此，才会让那小人有机可趁，从中牟利。”
赵长老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有点太不像话。
明明知道他想夫人想得难受，还直直地往他心口上捅刀子。
“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些年也是我想错了。”
赵长老似乎是幡然醒悟，拳头在袖子里紧握。
“当初我就该死缠烂打，让夫人知道我的心思。而不是放任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甚至还给了那些小人挑拨我们关系的机会。”
林梦雅无奈地挑了挑嘴角。
这中老年组谈起恋爱来，也真是没脸没皮，跟他们也不差啥了。
龙天昱却看似很满意。
“不过好在现在还不算晚，赵长老能迷途知返，也算是有福气了。”
赵毅轩有些激动。
竟然一抱拳，对着龙天昱长施一礼。
“今日听君一席话，真是令我茅塞顿开！慕容小兄弟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龙天昱虚扶了一下，语气也是更加和善。
“使不得，咱们都是男人，自然是要互相帮助。而且尊夫人对我夫人也是关怀备至，我也是心存感激，才忍不住想要帮忙，还请长老不要嫌弃我多事。”
赵长老：“哪里哪里，赵某感激还来不及呢！”
龙天昱：“都是赵长老心思敏捷，这才一点就透。”
见两人还要继续商业互吹下去，林梦雅翻了个白眼，直接叫停。
“你们俩给我闭嘴！叫你们来是来说正事的，不是让你们称兄道弟，相见恨晚的！”
俩人同时闭嘴不言，但眼神的沟通却没落下，竟渐渐有了默契之感。
林梦雅看着他们两个，只觉得头疼不已。
这种男人之间的友谊，她真是理解无能。
默默在心里给赵长老的小本本上画了个明晃晃的叉叉。
行叭！等她见到方姨的时候，还是直接把今天的事情告密了吧。
赵长老简直是太可怕了！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当林梦雅跟龙天昱以第三方的身份，将某些事情拨云见日之时，赵长老也渐渐反应过来了。
“说起来，阿静虽然这些年对我跟夫人也甚为恭敬。可是有她在的时候，我总是提不起勇气去面对夫人。久而久之，我在遇到一些疑问的时候，就下意识地选择了回避，只是为了不想让夫人生气。
但现在看来，我夫人根本就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其实这些，都是阿静故意误导我的话。”
赵长老提到这些事情，只觉得后悔不已。
要是他能更加坚定一点，也许就不会受到阿静的蛊惑了。
林梦雅却眯了眯眼，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之前她也算是经过静夫人几面。
经典绿茶做派，特喜欢在赵长老的面前装无辜小白莲。
但是，抡起手段，她还没有短短时日就差点逼得赵长老娶她过门的段夫人厉害。
既是如此，那她又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她不由自主地，盯着赵长老的脸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直到被她端详的那个人，只觉得心里百般不自在。
想着躲开她的目光，却又怕她误会，只得硬挺着，然后拼命给自己新认下的小兄弟打眼色示意。
龙天昱却淡定得多。
他自然很清楚自家夫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盯着旁的男人看。
但时间久了，他多少也有点在意。
“咳，夫人，你在这么看下去，我就得跟赵长老打上一架了。”
他夫人这般专注的目光，还真是让他不舍得跟旁人分享。
林梦雅这才收了回来，揉了揉眉心。
“打你个头啊，我只是觉得好奇，而且，赵长老你自己是不是时常会冒出一些其实根本就不属于你的想法？”
赵长老有点愣住了，“什么叫不属于我的想法？”
林梦雅耐心解释。
“就是说，违背你一贯的行为准则，让你觉得陌生，甚至是痛苦却又下意识的想要遵循的想法。”
“这个嘛......”
赵长老沉下心思来，想了又想。
最后，他才像是想起来某些很麻烦的事情，眉头纠结成了一团。
“要说这种想法，我倒是也有过。”
提到这件事，他到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
“最令我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居然会接受一个抛弃了我们父子两个，并且还是间接促使了我父亲死亡的女人回来。”
他其实跟方娆有些地方很像。
骨子里刻着的爱恨情仇浓烈又果敢。
譬如他爱方娆，至死方休，十多年的纠缠依旧让他不改痴心。
但在接纳老夫人的方面，他却始终觉得如鲠在喉，所以只是让她安心当个老夫人，却从来不叫她一声母亲，不给她任何名分。
林梦雅感觉到了他内心的左右为难。
“所以，你根本就不想让老夫人回来，对吗？”
赵毅轩点了点头，随后却又说道：“可是不行，我......”
林梦雅不动声色地追问：“为什么不行？你们之间的母子缘分，不是早就尽了吗？而且她也早就另嫁他人了，也早就不是你的母亲了。你跟她之前，原本就不该有任何关系。”
这是她观察到的赵长老可能会有的想法。
可是当她说出来之后，赵长老明明应该是很赞同她说的话。
但他每次不经意地点点头之后，都会微微顿下，然后再摇头。
这就说明，他的潜意识里是认同她的话，但因为某种原因，他又得否认。
“所以，你又是为什么非得接受她呢？”
大约是因为她之前的故意引导起了作用。
赵长老此刻的情绪很是激动。
龙天昱护着她往后退了几步，防备着看起来很是烦躁的赵长老。
隔着不远，她的视线始终钉在赵长老的脸上。
找到了！
尽管一闪而逝，但她还是捕捉到了赵长老脸上那违和感超强的呆滞。
“我、我是因为、因为她是生我养我的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接受她。”
似乎是拗不过心里的想法，赵长老断断续续地说道。
谁知话音刚落，他就眼睛一闭，昏厥了过去。
龙天昱却不敢大意，亲自上千查看了一番，确定人真的是晕了，这才让林梦雅靠近。
检查了一番后，林梦雅低声跟龙天昱交流看法。
“不出我所料，他也被人种下了极强的心理暗示。”
她最近一直没有放弃研习心术上的内容。
因此对于情绪的捕捉也更加的敏锐。
一个人的行为习惯，是受到他自己思想、情绪的支配的。
一般来说，除了相当强大的外力作用，否则正常人类做出来的决定跟行为，都会符合他本身的性格特点。
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一般人是不会做出那种极端不符合自己行为特点的决定的。
但在赵长老的身上，她却看到了俩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视方姨为自己的生命，对她那般浓烈炽热的爱，但却能容忍她心中时时刻刻的思念着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