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院子里很安静，好奇的丹丹叫了几声爹，不见有人回应就委屈的嘟起了嘴。
原来，爹爹也不在这里。
她刚想离开，就听到其中的一间上了锁的屋子里，传来了动静。
小时候，爹爹最爱跟她玩捉迷藏了！
玩心大起的丹丹，还以为她爹爹是藏在里面等她找呢！
当下，就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
“咣当”一声，随后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哭闹声。
林梦雅吓了一跳，赶紧顺着门缝看过去。
原来，是甘二老爷的女儿。
那个被她阴错阳差救下来的小姑娘。
“你怎么在这？”
之前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的听不太清楚，现在看到了他，她才意识到刚才是丹丹在胡搅蛮缠的想进院。
这让她不由得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是昱的人找到这里来了呢！
丹丹慢吞吞的爬起身，小手笨拙的拍着自己衣服上的灰尘。
一双大眼睛却望向了房门，似乎是在思考，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我在里面，你还记得我吗？”
她拍了拍门板示意对方。
虽然她目前的处境，都是因为甘二老爷对她的宠爱。
但她也实在是难以做到迁怒到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身上。
“红豆酥！”
小姑娘忽然笑嘻嘻的扑向了门板。
其实刚才她就是太用力了，所以才摔倒的。
“慢点！别又摔疼了。”林梦雅摇了摇头。
唉，她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用空担心别人呢？
“出来，玩！”
丹丹倒是很喜欢她。
说起来，这姑娘的心智虽然不全，不过却比她那个爹还知道是非对错。
林梦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我在里面，没办法跟你玩，你快走吧，要是让你爹看到了，他说不定会生你的气。”
可惜，她的劝告对于丹丹来说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小姑娘一直对着她甜甜地笑。
尽管刚开始不理解为何看不到人，但是到后来，反而把隔着门缝看她当成了一个新奇的游戏。
心烦的林梦雅也不管她了。
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给！”
过了十几分钟，门缝里突然塞进来一块香甜的麦芽糖。
林梦雅刚想要推辞，肚子却不争气的提出了抗议。
可她脸皮再后，也不好吃一个孩子的零嘴。
摇了摇头，她把糖推了回去。
“你吃吧，我不饿。”
“不，你吃！”
丹丹很坚持。
最后，她更是着急的解释道：“奶娘，不是，饿！”
林梦雅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清楚丹丹所要表达的意思。
大致是说，这块糖她的奶娘不知道，如果自己要是不吃，一定会饿。
实在是拗不过她，林梦雅只得收下。
麦芽糖沁甜可口，虽然不能饱腹，但至少可以提供给她身体所需要的能量。
吃了人家的嘴短，同时她也觉得好奇。
像是丹丹这样，被甘二老爷当成眼珠子一样捧着长大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她会挨饿呢？
“丹丹？”
她轻轻的敲了敲门。
小姑娘大概是站的累了，坐在地上，也学着她的样子，欢快的敲门回应她。
她也盘坐下来，隔着狭窄的门缝，耐心的跟外面的人交流。
“你的奶娘，对你好不好？”
放缓语速，她尽量让对方能听懂她的意思。
门外的丹丹思考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可紧接着，她就又像是条件反射，赶紧点头弥补。
林梦雅不得有蹙起了双眉。
不对。
对于丹丹这样有缺陷的孩子来说，养成这样的习惯往往意味着比常人要多得多的练习。
但是丹丹之前的摇头，足以说明了她的真实想法。
她不由得，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不好，对吗？她不给你吃的东西，所以你才会背着她藏糖，是不是？”
门外的小姑娘有些紧张。
她开始左顾右盼，嘴里也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念叨着些什么。
林梦雅立刻柔声安抚她。
透过门缝，艰难的伸出三根手指。
“别怕，只有我在这里，没有奶娘。”
丹丹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指。
还透着麦芽糖的甜味的小手，却变得冰凉。
两人没有继续说话。
直到过了许久之后，丹丹才轻轻的开口。
“不好，黑，我饿。”
奶娘不是一开始对她不好的。
她八九岁以后，逐渐长大了一些之后，性子也变得活泼了些。
在那个年纪，小孩子终归是淘气的。
但已经起了贪念的奶娘，却因为整日里对着一个不懂事的痴儿，耗尽了自己的耐心。
可甘二老爷对这个孩子又极为重视。
她不敢在丹丹的身体上留下明显的痕迹，所以，就选择了用关小黑屋的方式，让她“听话”。
刚开始的丹丹会哭闹。
于是奶娘就会一整天不给她饭吃。
这样一来，只要关上门，她毫无力气的声音，就不会被任何人听到。
以至于到了最后，甚至奶娘有时候心气不顺的时候，也会故意饿着她，再把她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通过虐待她来出气。
难以想象，这些事情居然持续了数年。
以至于她的表达能力，还停留在了八九岁的时候。
林梦雅是个大夫，同时也是个母亲。
在她小的时候，院里也会有这样的孩子被送过来。
可以说，像是她一样身体健康的，反而是少数。
而院长妈妈则会耐心的教他们说话。
千百遍的训练过后，孩子们至少可以磕磕绊绊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像是丹丹这样的孩子，其实通过后天的纠正跟教育，至少是可以跟人交流的。
只可惜，她的奶娘却生生的毁掉了这个孩子渺茫的希望。
林梦雅觉得有些遗憾。
同时，她也对甘二老爷的感观更差了。
作为丹丹的父亲，他非但没有在孩子需要的时候，保护好年幼的丹丹。
而且还要搭上一个无辜的她，来承担本应该是他的责任。
这人，摆明就是在推卸责任！
真是一点都不值得同情，只是苦了丹丹了。
“那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
对于丹丹，她虽多了几分同情，但她也绝对不会圣母到替别人尽责。
敏锐如她，从丹丹的讲述里已经发现了一些疑点。
哪怕是甘二老爷信任奶娘，但她恐怕也没办法做到一手遮天。
毕竟，还会有别的照顾丹丹的人知晓内情。
可联想起那天在厨房里发生的事情，她觉得，也许丹丹的身上，不只是有奶娘一个人对丹丹心怀不轨。
“不行！小燕，疼！”
丹丹放开了她的手，在自己的腰间模仿了一个“掐”的姿势。
小脑袋摇了摇，很显然是记忆深刻。
“小燕？是照顾你的侍女吗？”她问道。
丹丹点了点头，继续握着她的手指头。
“那你有没有跟你爹说？”
丹丹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了。
“爹，不懂。”
其实不仅是爹爹，家里的大部分的人，都听不懂她的意思。
每次她试图跟爹爹告状的时候，他都听不明白。
甚至他还会找奶娘问。
每到这个时候，丹丹都会被奶娘看出意图，然后被继续“教育”。
恶性循环下来，她对于“交流”本身都带着明显的抗拒。
所以，她喜欢屋子里的这个人。
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会耐心的听她说话。
丹丹表达不出那么复杂的情感，所以，她只是紧紧了手心，握住了那三只同样纤细的手指头。
“出来，玩？”
她歪了歪小脑袋。
这样看人好累哦！
林梦雅苦笑着摇头。
“不行，我被锁着，暂时没办法出来跟你玩。”
丹丹倒是能感同身受。
她托着小脑袋，心里也有些发愁。
奶娘昨天晚上就不见了，她每次都是被奶娘放出来的。
现在人不在，里面的人可怎么出来呢？
暮色暗淡。
林梦雅看着门口愁的眉眼纠结的小姑娘，心情却放松了不少。
“丹丹，你先回去吧。要是可以的话，你可以明天再来给我带几块糖吗？”
“好！”
小姑娘笑着，一口答应了她。
冷静下来的林梦雅倒是想了个清楚。
甘二老爷舍不得杀她，又不敢逼得太紧。
不然自己就会成为第二个奶娘，这样对丹丹极为不利。
所以，他只能跟自己慢慢的磨。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跟他耗着。
昱一定能找到自己，相信这只是时间问题。
她既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就是饿几顿而已，就当减肥了吧！
丹丹恋恋不舍的离开。
临走前，她还细心的摸了摸这三根手指。
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她无时无刻的希望有人能发现她，被她从黑暗的孤寂里拯救出来。
可惜，却无人理会。
所以，哪怕仅仅是三根手指，她也分外珍惜。
“我，明天，来，来找你！”
磕磕巴巴的，丹丹居然说出了她人生之中的第一个长句子。
林梦雅也不由得替她高兴。
她眉眼温柔，话也似带着暖人心的温度。
“好，我等着你。”
不管她跟甘家的关系如何，至少在这一刻，她见识到了一颗纯真赤诚的心。
遍寻女儿不得而匆匆赶来的甘家二老爷了，果然在院子外面，发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拧着眉头，迎上来想要质问她为何要乱跑。